耗时五年，汇成这曲迷影之歌

黄柳霜、黎民伟、蔡楚生、阮玲玉、梅兰芳、李小龙......

以及本片的第一讲述人，95岁的著名影人卢燕。

相信每一个关注中国电影发展史的人都一定知道这些耳熟能详、振聋发聩的名字，但隐匿于这些符号背后的饱满人生，和他们追逐梦想留下的历史印记，我们又是否真的了解呢？《零零后》导演张同道历时五年，精心打磨创作的这部纪录片《追光万里》，用独特的讲述方式将这些散落在中国百年影史中的人生故事娓娓道来。

《追光万里》不执着于宏大的历史观，将以小见大做到极致，通过几位标志性的广东籍影人的人生历程，窥探中国电影百年来发展的光影足迹，同时以国际视野的对比参照，呈现了中国电影走出国门、面向世界的历史浮沉。

卢燕：勾勒百年影史的“第一人称”

电影的叙事结构精细巧妙，以四个人物小传为线索，借一人视角讲述五段不同寻常的电影人生。全片以卢燕第一人称的人生脉络为主线，穿插着其他四位在影史上举足轻重的代表人物，看似是卢燕在讲述自己的电影故事，实则是五位广东籍影人各自的精彩人生，同时又经由他们的视角，讲述中国电影发展百年的煌煌历史。

现已95岁的卢燕是首位华人奥斯卡金像奖终身评委，虽已到耄耋之年，但仍活跃于各种表演舞台，无论是前两年轰动全球的好莱坞电影《摘金奇缘》，或是赖声川著名的话剧《如梦之梦》，自30岁入行至今，她辗转多地，始终保持对表演的热爱，正如她自己所说：“我还在路上”。

卢燕自小出生于北京，后随父母辗转上海、香港，在21岁时随母亲前往美国学习。由于卢燕母亲是著名京剧老生李桂芬，且她自小师从寄爹梅兰芳，这种萦绕在成长环境中的浓厚艺术氛围让她耳濡目染，并最终在30岁时决定放弃会计职业，潜心学习表演，以华人面孔进入好莱坞。

可以说，卢燕的成长过程是深深浸润在中华民族文化中的，同时成年后她又在美国吸收了西方的人文主义思想。也因此，影片中卢燕的第一人称讲述显得极具份量，她既有民族立场、又有国际视野，如同中国电影百年发展史的真实旁白，也让我们有幸以更广袤的视角去看待这段历史的前进脉络。

卢燕的讲述串联起了洛杉矶、香港、上海、北京、广东等多座城市和发生在这些城市中的华裔影人故事：

我们在黄柳霜的视野里看到了当时好莱坞种族歧视对亚裔演员的打压，和黄柳霜黄色面孔、中华血脉中流淌着的民族气概；我们在黎民伟的镜头中切身体悟战争的残酷和记录的力量，他用生命保存下的镜头是那段历史最有力的发言；我们在蔡楚生的剧本里洞察到当时中国社会和人民的真实生活；我们在李小龙的采访中共鸣了中国武术带给他的民族自信和文化自信。正是他们的故事，共同书写着中国电影的传奇历史。

多手法表现：重现真实历史

如果说剧情片善于利用虚构性刻画现实，那么纪录片则以其真实性记录着现实，通过存在于现实中的真实人物、背景、事件、情节来“还原”历史，并依靠这种真实性打动着观众。

但必须承认的是，纪录片的创作过程中往往会面临拍摄素材的缺失，尤其是涉及历史题材、已故人物时，不是所有内容都有足够饱满的影像资料来支撑，这时就需要借助不同的创作手法加以辅助，用虚实相生的创作策略做到影片所追求的极致“还原”。

中国纪录片早在多年前就尝试用动画+实拍的方式来补足叙事，创作无法再现的历史片段，借以丰富语言表达的整体视听观感。

如崔永元的口述历史纪录片《我的抗战》即以版画风格的动画形式来演绎老人们记忆中的抗日战争历史，将老人们的叙述视觉化、形象化，也让这段历史的呈现更生动。

但《追光万里》在表现形式上的创作远不止于此，除了在引入每个人物时，用一段短小的动画故事介绍人物、统一转场，影片还增加了个别片段的情景再现表演，如卢燕选择放弃会计事业、迈入影坛的片段，再加上丰富珍贵的历史影像资料和电影画面，多方合力共同加强了影片的叙事性，用丰富的叙述手段增加观众心理上的真实体验。

正如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俞虹所说，《追光万里》最大的价值是历史档案价值，而“这一价值恰恰来源于它的真实。”我们应当承认的是，这种真实的价值远不仅指向历史现实的真实性，同时也包括了导演在叙事手法上关于真实表达的深刻思考。

民族精神传递：跨越时空的心理互动

影片如果仅是讲述一代电影人的人生故事，或许还不足以为其大声叫好。其真正的价值在于影片的“以小见大”， 导演最终想借这些不同环境、不同工种的华裔影人故事来表达的，是徜徉在中华民族血脉中的家国情怀和民族大义。

生长于美国的黄柳霜勇敢抗争着好莱坞的种族歧视，直言说：“虽然我在美国出生，但在危机关头，我是一个纯正的中国人。”在她主演的影片《重庆来的女人》中，有这样一段台词：“你杀不死我，你杀不死中国，数百万的死亡也无法毁灭中国的灵魂，中国精神不死，我们要活下去，直到侵略者被赶出中国葬身大海，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奔走的黎民伟说：“一个人有没有灵魂就是看他有没有爱国心。”也正是他的拍摄和保护，让战争时期的诸多影像资料得以保存，也让由这些影像创作的电影《勋业千秋》得以问世，开创中国纪录片之先河；

蔡楚生一生致力于中国电影发展，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学徒，成为了中国现实主义电影的奠基人；李小龙在美国用电影发扬中国武术，但在教授武术前，却先要求徒弟们要永远牢记“师父、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传递中华文化中的师承关系。

正是他们让中国电影在世界的舞台上崭露头角，也正是他们将中华民族文化精神传递给世界。而我们每一个“龙的传人”都借这一缕中华文脉的力量，在流淌的历史中与彼此相识交流。

电影开篇是一段《如梦之梦》的彩排现场，卢燕念着对白：“有人在故事里做了一个梦，在那个梦里有人说了一个故事。不管是梦里的故事，还是故事里的梦，他都是真的。”正如电影的展开一样，导演借卢燕的故事让我们同时了解了四位已故影人的电影梦，又让我们在他们的电影梦里看到了一个个鲜活的中国故事。正是这些共同构筑了中国电影的真实历史。

电影以卢燕在洛杉矶的好莱坞生活为起点，最后落脚于她出生的北京胡同，虽然物是人非，但记忆不死、精神永存。这是中国人的精神，也是中国影人的精神。

影片结尾说：“电影是光的文字”，让我们感到幸运的是在中华历史上书写这束光的人是这样一群不辞辛苦，不忘使命、饱含激情、追光万里的光影梦想家，是中国电影史上真正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