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氢气球打松果飘300公里获救”背后：有人披星戴月日入2000元，买专门保险防意外

极目新闻记者 刘孝斌

进入秋季，新鲜的东北松子已成熟上市。松子因纯野生，富含脂肪、蛋白质、碳水化合物等，广受“吃货”的喜爱。而松子生长在红松树之上，现主要分布在我国的东北长白山及小兴安岭林区。红松的果实称为松塔，又名松球、松果，剥开松塔获得的坚果为松籽（松子）。因产自东北，亦称为“东北松子”。

近日，两名男子在黑龙江利用氢气球打松塔的过程中，氢气球突然失控飘走，其中一名“打塔人”途中及时跳下获救，另外一“打塔人”在空中飘了300多公里，跌落至山林中终获救。

“打塔人”历险记，引起了广大网友好奇，大家开始关注起松塔是什么、如何打松塔、职业打松塔的者收入、打松塔者如何保障安全等一系列问题。

站在树尖上的打松塔者

采松子是季节性高危工作

每年8月底到9月，正是东北长白山及小兴安岭林区松子丰收的季节，来自全国各地的打松塔工人，也就是“打塔人”，冒着生命危险在20多米多高的红松树上作业。

今年9月4日，黑龙江海林市两名作业人员在利用氢气球打松塔的过程中，氢气球突然失控升空，其中一名男子刘先生及时跳下获救，而另外一名男子胡先生则被氢气球带走，不知去向。直到6日上午，胡先生在距离事发地300多公里外的山林中被找到。

刘先生今年53岁，去年9月通过东北的朋友了解到打松塔这个职业，了解到打松塔的工人们需要穿着特制的铁鞋，当地人称“脚扎子”，徒手爬上高高的树梢，挥舞着带弯刀的长杆，把挂在树梢上的松塔打落到地。

刘先生称，他这次是在黑龙江海林市山市镇的红松林作业，那里的红松树树干高大且松针茂密，最高的松树高达30米。如果穿着特制的铁鞋爬树打松塔，会比较危险，万一有个闪失掉下树来，非死即伤。所以今年9月来东北前，刘先生特地购买了一个价值2万元的氢气球，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意外。

事实上，近年来打松塔的工人受伤、随氢气球飘走的案例，屡见不鲜。

2017年8月，在吉林省汪清县，一男子乘坐氢气球打松塔，因固定气球的绳子没系好，大风将他连球带人刮到八百米高空，飘行直线距离超过50公里。

2018年9月，吉林省临江市一名中年男性打松塔时从15米高的树上不慎滑落，恰巧被地上灌木丛里的树枝嵌入面部。

2019年9月21日，吉林省汪清县两名村民乘氢气球在和盛村后山打松籽不慎飘走，后安全降落。

不少网友称，市场上的松子贵是有道理的，光想想需要爬上那么高的树，就觉得危险。

吉林省汪清县一名承包山林打松塔的老板向极目新闻记者透露，他每年聘请的工人，都出现过碰伤、划伤的情况，幸未出现死亡。

53岁的陆先生是黑龙江省双鸭山市饶河县人，打松塔已有30多年。他说，松树的高度一般都在18米到30米之间，光上树就很危险，站在树顶上打松塔时更危险，他平时比较注意安全，大的事故没出过，有过擦破皮、摔跤等经历。

陆先生称，站在树上打松塔时，由于位置较高，风比地面上要大得多，白天太阳晒得也厉害，即使下小雨也会接着干活，一棵树的松塔打完，需要接着爬上另外一棵树继续作业，在20多米高的红松树爬上爬下对体力的消耗较大，只要稍一疏忽就可能酿成安全事故。

采集回来的松塔

“月入2万”不是人人能拿到

目前，53岁的陆先生正在黑龙江省牡丹江市宁安市一个山村，为一个承包山林的老板打松塔。

“我和老板谈的价格是500元每天，老板包吃包住，还承担上山下山的交通工具。”陆先生告诉极目新闻记者，8月26日他是从家里出发找打松塔的地方，4天前才经人介绍来到牡丹江宁安市。

陆先生介绍，他们这一组打松塔的有9人，不仅有东北人，还有来自四川、贵州等地的打工人，每天早上4点就得从村里的驻地起床，5点左右准时出发上山干活，一直干到下午4点半左右才收拾东西下山，等返回到村里即将天黑，中午饭老板会安排人送上山，其它时间都在红松树上爬上爬下作业。9月8日一天，陆先生和他的伙伴们一共采集了约26袋松塔，一袋约10斤。

陆先生从小就会爬树，20多岁时已开始打松塔挣钱。“每年打松塔也就是8月底到9月底，每次干活20天到一个月，虽然干活危险但是收入相对较高。”陆先生介绍，他打松塔这么多年，由于没有资金无法自己承包山林，一直都是为老板打工，没有一次的月收入超过1万元。对于网传的专职打松塔月入2万元的说法，陆先生称不太可信。

保险公司销售的打松塔保险产品

这份收入相对较高的工作，每年吸引着大量来自全国各地的工人加入。来自湖北恩施的刘先生介绍，今年来到黑龙江山市镇，当地老板给他的松塔采摘价格是170元每袋，一袋150斤左右。为了能够多赚钱，刘先生早上5点上山采摘，晚上7点才下山，一天劳动14个小时，吃饭休息均在山上度过。披星戴月干一天，可以完成约十袋的采摘量，一天的收入约两千元。不过因为最近打松塔出了安全事故，刘先生打算回老家休养一段时间。

多位东北网友发布的视频显示，每天都是早上5、6点出发上山，傍晚才回驻地，每天在茂密的森林中穿越，不仅需要爬树，还需要爬坡上坎、越过溪流，十分辛苦。

吉林汪清的李先生是一位红松林承包商，他目前给打松塔工人的价格是打下的松塔1.5元每斤，原来是0.5元每斤。李先生介绍，与10多年前相比，打松塔工人的收入翻了约3倍。

有地方明令禁止乘氢气球打松塔

近年来，随着科技的进步，乘氢气球打松塔越来越常见，不过意外也频发。

黑龙江省牡丹江市一位经验丰富的“打塔人”蔡先生（化姓）告诉极目新闻记者，氢气球摘松塔是近几年新兴的，氢气球上有操作台可以控制方向，在没风的情况下精准度较高，但遇到3级以上大风就不管用了。氢气球飘上一段时间，用完气后会缓慢降落，降落位置无法确定。

一位销售氢气球的男子称，与使用传统的“脚扎子”上树打松塔相比，使用氢气球打松塔更安全高效，减少了工人上树的时间，虽然也有飘走等意外，但那毕竟是极少数。

有网友表示，使用氢气球打松子或涉嫌违规。

极目新闻记者搜索发现，中国气象局曾经发布《施放气球管理办法》，规定从事施放气球活动，应当坚持安全第一的原则，严格执行国家制定的有关技术规范、标准和规程。

牡丹江市气象局工作人员表示，施放无人驾驶自由气球前，施放气球的单位应当向所在地的设区的市级或者省、自治区、直辖市气象主管机构提出书面申请。打松子时使用氢气球属于有人驾驶的气球，不清楚归哪个部门管。

据黑龙江媒体报道，2022年8月31日，海林林业局有限公司已发出红松种子采收安全提示，明确严禁用氢气球等危险方式进行红松种子采收。据当地负责人介绍，用氢气球作业打松塔一直都是明令禁止的，因为气球本身控制难度大，加之松树林的作业环境复杂，存在很多安全隐患。此次发生事故的氢气球为承包人雇佣的外来人员自带，对于责任方，林业公司将进行提醒和警示教育。

有保险公司销售采松果保险

承包红松林的老板和打松塔的工人，谁也不想出安全事故，都希望平平安安地挣钱，顺顺利利地回家。但是由于需要高空作业，加上各种不可控的因素，以及操作时不经意间的疏忽大意，总会有意外发生。

打松塔人如何保障的自己安全呢？打松塔30多年的陆先生总结认为，首先自己要胆大心细。打松塔的人需要上树就不能恐高，不能有高血压、心脏病等病症，不能还没上树就害怕。其次，需要在上树前做好准备工作，比如脚上的“脚扎子”要完好无损，要绑紧，衣服要扣好防止与树枝拉扯。同时，上下树过程中和到树顶上打松塔时都要集中注意力，不能走神和大意，不然容易出事故。另外，要系好安全带和戴好安全帽，将安全带一头系在自己腰上，一头系在树上，不能怕麻烦。

孟女士是海林市当地一名保险销售人员，她告诉极目新闻记者，事发前一名刘姓男子曾找到她，为失踪的那个氢气球购买过保险，事发后目前已经处理。

吉林汪清的李先生，今年聘请了50多人打松塔。他称，已经为打松塔的每位工人购买了600元的专门短期意外保险。“虽然已经很注意安全，但是万一出意外，买保险对打松塔的工人也是一种保障。”李先生表示，以后每年都会购买。

不过，极目新闻记者咨询了黑龙江省海林市多家保险公司的销售人员后获悉，不是每家保险公司都销售这种专门的打松塔保险。

海林市一家销售公司在推出的2022年松果采摘方案（个险）中称，仅承保从事打松籽有关工作的人员，仅承担在采摘过程中和往返途中发生的意外事故。被保险人因疾病引发的保险事故、自杀、猝死，刑事犯罪，抗拒执法，酒驾，打架斗殴、动物咬伤、腰椎病、疫苗类属除外责任，未佩戴安全防护措施比如安全帽、安全绳等，无有效驾驶证，与松子采摘过程无关的事故，保险公司均不承担赔偿责任。对于猫抓狗咬产生的医疗费用及猝死不在报销范围内。

这家保险公司销售的松果采摘保险，分保期一个月和两个月，根据最高赔付额缴纳不同的保费，保费500元到1700元不等。

9月4日，黑龙江海林市打松塔的氢气球突然失控

松子是东北重要产业

吉林汪清的李先生从10多年前开始，就在当地承包松林打松塔，目前他承包的红松树约3万棵，承包的年限从3年到50年不等，承包价格也不相同。

李先生自己承包山林后，每年8月底开始聘请人打松塔，将松塔送到自己的加工厂加工、筛选，然后对外销售。最近两年，李先生还多次进行网络直播，在网店上销售松子。

近日，李先生在视频中展示了火烧松塔吃烤松子后，很多网友要求购买新鲜的松塔回去自己烤着吃，有在外地的东北网友称找到了童年的感觉。

极目新闻记者在网购平台搜索发现，有很多家销售东北松子的店铺，价格一般每斤约30元。2021年9月24日，2021中国国际坚果大会在杭州举行。会上，吉林省梅河口市荣获“东北亚果仁(松子)集散中心”荣誉称号。

据悉，近年来，梅河口市先后被国际树生果仁协会确认为“亚洲最大果仁加工集散地”，被中国食品土畜进出口商会认定为“中国松子加工集散中心”。梅河口市现有注册松子加工企业175户，其中有进出口经营资格的企业116户，季节性从业人员超过3.5万人，高峰时超过5万人，年出口量超过8000吨，年出口额超过1亿美元，销往世界40个国家和地区，主要品种包括红松子仁、雪松子仁、华山松子仁、马尾松子仁、核桃仁、葵花子仁、白瓜子仁等。

梅河口市一家果仁电商的老板王女士告诉极目新闻记者，最近新上市的东北松子大受消费者喜爱，她每天从早到晚都没休息过，不是在联系货源，就是在回复顾客，帮助顾客打包，忙得一塌糊涂。

除了梅河口，东北三省多地都在发展松子产业，松子经济已成为东北的重要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