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珠对话宋志平：制造企业要守主阵地、练硬功夫、打持久战

企业家要有吃亏精神，要有奉献精神，同时还要有一种战斗精神。

文｜《中国企业家》记者 梁宵

编辑｜米娜

头图来源｜中企图库

中国正在奋力从制造大国迈向制造强国的路上。

“二十大”报告强调，坚持把发展经济的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推进新型工业化，加快建设制造强国、质量强国、航天强国、交通强国、网络强国、数字中国。

在此背景下，我们提出“再塑实业精神”，并邀请了两位在实体领域、制造领域有着数十年经营和管理经验的企业家——珠海格力电器董事长兼总裁董明珠和中国上市公司协会会长宋志平。他们既是多年的老朋友，也是始终坚守制造精神、彼此惺惺相惜的“战友”，在12月10日《中国企业家》杂志社主办的“第二十届中国企业领袖年会暨第二十二届中国企业未来之星年会”上，两位围绕制造业的高质量转型、不确定性下的坚守与选择、企业家精神等话题进行对话分享，对话包括以下八大要点：

1.造出好的产品，需要基本功。首先得有过硬的技术；第二个就是管理要特别好；第三个和人有关，就老讲的工匠精神；还有一条也很重要，就是要持之以恒，这些都是制造业的看家本领。

2.企业家要有吃亏精神，要有奉献精神，同时还要有一种战斗精神。做企业绝对不能因为这个赚钱就去做，那个赚钱就去做，国家有政策补贴赶紧做——大家都用钻空子的想法来做企业肯定不行。

3.那些出了问题的企业，除了违法乱纪之外，有不少问题就出在偏离主业，盲目扩张，倒是那些踏踏实实还在做实体经济，踏踏实实做主业的，有的做的大点，有的做的小点，但是不会人仰马翻。

4.做好制造业，就是要脚踏实地把每天要干好，把眼前的小事都做好。因为对制造企业来说，小错误多了就是大错误了，积累下来就要出大事。

5.第一，困难是客观的，你有我有他也有，所以不要怨天尤人；第二个，最困难的时候，困难可能快过去了；第三个再大的困难，都要靠我们去克服，还要积极地解决困难。

6.当下这个情况，很多企业可能觉得迷茫，甚至也有抱怨，但创新是唯一出路，只有改变，改变可以成就新的突破。

7.现在可能确实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这些都是短暂的，我们把一个暂时的困难当做一辈子的事情去看它，就很痛苦。唯一不确定的是自己没有信念了，就真的不确定了，因为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想干什么。

8.实际上，企业家精神不光是企业家应该有的，也值得全社会共同来提倡。解决困难是企业家的责任使命，甚至也是企业家的偏好和宿命。企业家本身活着就是来克服困难的。

以下为对话全文，略有删减。

“做制造业真的是很不容易的，真的是需要硬功夫”

宋志平：“二十大”里提到了几个强国，其中就谈到了制造强国和质量强国。董总长期都是做制造业的，做实体经济的，在这方面也有比较深的体会。

我们国家实际是制造大国，是靠海量的制造业来平衡贸易的。中国是个大市场，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满足中国14亿人的市场需要。但是坦率来讲，我们国家的制造业却可以几乎满足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所以从制造体量来讲是很大的。

但现在也有个问题，就是光讲体量不行，得从中低端迈向中高端，把制造的质量提起来，这个太重要了，一个是规模，一个是质量，这样的话才能创造良好的经济效益，来满足我们生活的需要。

所以这次“二十大”里，我们把制造强国和质量强国提了出来，我觉得是非常之重要的，这是我们的发展基础。

董明珠：宋会长讲了，中国是一个制造大国，我们可以做各种各样的东西，但是我们掌握了什么？这是值得研究。如果我们只是简单的粗加工，那是没有技术含量的；过去存在的问题就是，我们盲目地追求市场，而没有追求品质。

我记得十几年前在南非时，别人就跟我提出来，说格力空调质量太好了，销售之后都没有售后服务需求，但是他们不愿意打中国制造，而要打泰国制造——十几年前他们就认为中国制造是粗糙的，可以用但不耐用，没有品位、没有品质。

所以那个时候格力就意识到要走向世界。因为往往我们的产品代表了一个国家的形象，中国制造要发展，必须解决质量问题、技术问题。总书记在2018年来格力电器视察的时候，也是教导我们一定要掌握关键核心技术。这四年来，我们发展的速度更快，对品质的认知更深刻。

会长前段时间来调研，我们也展示了格力电器已经走完了过去空调到家电的整个系统的转型，而且可以自豪地说，真正掌握了关键核心技术。

这次卡塔尔足球赛，我们自豪的是他们采购了格力的空调，因为当地温度特别高，有时候室外最高能到60℃，所以对技术、对品质的要求超乎一般，我们都满足了，几万台的格力空调，为足球赛事保驾护航。

这就是我讲的中国制造的梦想，用技术、质量让世界人都能享受到你给他们带来的品质生活。我理解中国制造已走完了前一个阶段，后一个阶段，我相信首先我们上市公司，在会长的带领下，希望每一家企业都能高度重视质量，质量，质量，我要连讲几遍。

同时我们要有自主研发技术的能力。因为我们只有创造新的技术才能改变别人的生活，只有我们创造了技术才能满足老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总之一句话，人民美好生活的想象就是我们努力的方向。制造业就是要高品质。

比如今天一些朋友到我们企业看完后，说很震撼，你们小小的家电给我们带来大大的健康，我记得总书记在浙江的时候就提出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重要理念。我对绿水青山的理解不仅仅是山青水绿，是我们的思想、我们的产品也要秉持绿水青山的理念，这样才能实现我们的梦想，让世界爱上中国造。

宋志平：我记得，2019年“让世界爱上中国造”的高峰论坛就是在格力电器珠海总部举办的，这个口号非常响亮，也是我们大家的一个愿望。

上一次我去了格力，看了你们的制造车间，我觉得管理得非常好，而且刚才你也讲到了，格力的技术支撑也是非常的好，所以我觉得格力的产品能做到现在这么好，其实它是有长期积累和积淀的。

从格力抽象出来看，其实造出一个好的产品，确确实实需要一些基本功：

首先我们得有过硬的技术，这其实是一个核心的东西；

第二个就是管理要特别好，我做工厂做了几十年，我不大听你怎么讲，只要到车间去看一看，就会很有感受。所以我到格力的车间，认认真真地看了看，觉得管理是非常到位的；

第三个和人有关，就咱们老讲的工匠精神，你有没有工匠，也就是说干一行爱一行，精一行专一行的这些技术人员和技术工人，这也是咱们做好一个产品，非常重要的；

还有一条也挺重要的，就是一个企业做产品，要持之以恒，你像格力做空调也做了几十年了，董总在那工作也几十年了，一直踏踏实实地做下来，因为坦率来讲，做一个好产品不可能是三下五除二马到成功，马到了也不成功，需要长时间的积淀，需要方方面面的磨合，其实这些软的东西也非常之重要的。

有时候我们看一个企业时，往往看不到这些，但实际上这些是非常重要的内在逻辑，相互联系。所以我觉得这些都是我们做制造业的看家本领，要特别重视，把这些做好。

董明珠：会长提到了沉淀，这个非常重要。我在格力32年了，应该说跟着格力一块成长，从一个组装型的企业到拥有自己掌握的核心技术。

这里面要具备几个条件，企业家要有吃亏精神，要有奉献精神，同时还要有一种战斗精神。我体会最深的就是要敢于斗争、善于斗争。

我想再讲讲吃亏精神，就是我们做企业绝对不能因为这个赚钱就去做，那个赚钱就去做，国家有政策补贴赶紧做，因为有时候政策补贴大到甚至于亏本送给别人，企业还有钱赚——大家都用钻空子的想法来做企业肯定不行。所以我觉得我们要有远大的目标，不怕吃眼前的亏，坚守一个自己的梦想，但是这个是非常难的，因为企业在发展过程中，首先想到要活下来，但如何活下来？大家的理解就不一样，我认为活下来就要做一个好产品，别人用着都很喜欢，都愿意来买。但有人理解是什么？觉得有钱赚就能活下来，但他不知道那个赚下来、活下来那是短期的，不可持续，所以最终还是要用自己的产品品质来坚守。

宋志平：董总说的对，做实体是不容易的，也是比较苦的，有时候还要吃亏。但是实体经济还是我们的根，我们要实现中国式现代化，实体经济还是我们的基础，格力是典型的实体经济的代表。其实格力这么多年，没挣过热钱和快钱，一直扎扎实实地做制造业，一做几十年，这就是实体经济。我们从一个制造大国，要迈向制造强国，确实需要像董总、任总这样的企业家的坚守，需要他们一直这样做下去。

我做中国上市协会会长三年多了，我也研究了那些出了问题的企业，除了违法乱纪之外，有不少企业问题就出在了偏离主业，盲目扩张，就是刚才董总说有什么钱就想赚什么钱，总想赚热钱、快钱，偏离了最初的轨道，所以后来就出了问题。倒是那些踏踏实实还在做实体经济，踏踏实实做主业的，有的做的大点，有的做的小点，但是不会人仰马翻，所以这就告诉我们做企业，还是要把自己的业务做好。

我常跟大家讲，其实我们有四个核心——核心业务、核心专长、核心市场、核心客户，就说我们的业务要归核化，不要太散，要扎扎实实把自己的基本功做好，把产品做好，这才是核心。

做产品可能有那么几个步骤：首先要把产品做出来，这可能主要是技术问题，实现从0到1；第二个就是做出来了，能不能批量生产上规模；第三个就是能量产了，能不能把质量合格率提高，做到99%以上的合格率，这样的话才真的有硬功夫；最后一个合格率提高了，成本能不能降下来？因为要参与市场竞争。所以其实做实体经济、做制造业真的是很不容易的，踏踏实实地做下来真的是需要硬功夫。所以我每次去格力，是觉得董总是有硬功夫的，不是光说说而已。

现在中国这些好企业，它们共同的一点都是，踏踏实实把产品做好，心无旁骛地做好主业。

董明珠：会长提到的坚守这一点特别重要。我们今天说再塑实业精神，其实对我来说不能用再塑两个字，是三十年一以贯之，没有改变过。

比如格力做装备制造，可能投下去10个亿、20个亿，短期内都不会有太大的进展，但是我觉得只要能承担，就要舍得投入。现在10年下来，我觉得现在成功了，格力数控机床已经为汽车行业服务了，这就值得骄傲，比赚钱还开心，你创造了帮助别人的能力，对于企业来说，获得这样一种力量，非常重要。

宋志平：现在提再塑实业精神，我理解是什么呢？其实中国经济从最开始的时候，实际上大部分是制造业，后边随着经济发展，出现了金融、房地产等等好多新的赚钱机会，赚了热钱，赚了快钱。

所以现在又提出了再塑，就是还要回到初心，把产品做好。这也和整个国家战略有关，一定要把实体经济、制造业做好，大的逻辑上是这样的。

所以从成长模式来说，前二三十年，我们走的更多是技术加管理，这十年可能强调比较多是创新加资本，而到了今天这个时候，我们把两者要结合起来，又得创新加资本，因为这个来得快，尤其是对于一些科技事业，没有资本不行；同时又得技术加管理，把产品做好，这是制造业的根。所以企业未来得有综合优势，采取我们叫双螺旋的一种成长方式，缺一不可。

拿格力来说，技术很好，管理很好，现在也是高举创新旗帜，同时也是一个绩优的上市公司，所以从格力的发展过程中，可以感觉到创新加资本，技术加管理，都高度融合在一起。

另一个，其实也有个升华，不是完全40年前的想法，因为我们在一个新时代里，所以在这个时刻重塑，是打造一个新的实业精神，在现阶段怎么能符合“二十大”精神，怎么能符合现实的产业发展阶段，符合现在的国际市场竞争，我觉得这个是非常重要的。

刚才董总讲到，这一次格力空调都进入到了卡塔尔，中东那地方我去过，有时候温度真的达到55℃、56℃，确实很难受，所以能选择格力，而且是足球世界杯这样的比赛场地都用了它的空调。刚才听了我也觉得挺高兴的，因为我这两天也看世界杯，但就没想到，空调也是格力造。董总为什么不在那做一个广告呢？

董明珠：问题是做广告不一定有产品，我们是产品进去的，不是广告进去的。

宋志平：我希望下次要有这种场合，格力产品也卖，广告也做，连为一体。这次用了格力多少台空调？

董明珠：4万多台。

宋志平：那你发大财了。

董明珠：发财倒是不重要，关键是你的技术在世界上有了真正的话语权。因为刚才讲那边环境非常特殊，温度太高了，一般空调可能保证不了，我们在招标过程中，是以技术领先，不是以价格领先，所以我们觉得很自豪，最起码给中国争了光，我没去参加足球赛，但是我的产品在里面保护他们了。

宋志平：当然如果有4万多台空调，比做多少广告都好，不过酒香也怕巷子深，广告也是要做的。

我看这一次的世界杯，各大厂家的广告云集，这也是让我很吃惊的，也是非常重要的，就是中国制造要把自己的品牌做出来，一方面是质量问题——现在我们很多产品质量不输给他们，技术也不缺，资金也不缺了，这个时候非常重要的就是品牌，今后要做一个制造强国，质量强国，其实也得做成品牌强国。这样我们就可以从中低端走向中高端，像格力这样，我觉得就带了一个头。

董明珠：我觉得会长的建议很好。目前格力这个品牌在中东已经是非常响的一个品牌，在巴西这些地方也是，我们拿的都是一级能效等级的最节能奖，已经连续好多次了，而且在那边的市场口碑也是非常强的。

另外我一直有个梦想，就是在中国建成一个世界级的研究中心，这是我想做的事情，希望通过我们这个基地向全球辐射我们的技术，这肯定是要很长的时间，也是要坚守下来去做的一件事情。

“唯一不确定的是自己没有信念了，就真的不确定了”

董明珠：会长说我们有硬功夫，其实我认为就是要脚踏实地把每天要干好，把眼前的小事一定要做好。

有人说，我们可以犯小错误，不犯大错误，但对一个制造企业，小错误多了就是大错误了，积累下来就要出大事。那么小错误是什么？其实就是生产过程中的点点滴滴，回到会长讲的，就是成本控制，降低废品率。其实在成本控制当中，你用最合适的材料是成本控制，生产过程当中100%的合格这叫成本控制。但现在很多企业将此理解成偷工减料，以劣质材料冒充好的材料，这都是不可取的。

企业在现实经营过程当中，可以讲每天都有问题，每天都遇到想不到的新的问题，我认为关键是要能解决问题，这也是我们制造业在发展过程上很重要的一点，没有可能一成不变的。我们天天在革命，斗争不是打架，按照会长讲的，成本控制本身就包含了斗争，是无处不在的。斗争还有一层最重要的意义是，不要迷失方向，不要被利益所诱惑，我们很多企业不行了就怨天尤人，归结于外部环境，但回头仔细检讨，还是自己内部问题导致的。

当下这个情况，很多企业可能觉得迷茫，甚至也有抱怨，但我觉得创新是唯一出路，只有改变，改变可以成就新的突破，跟坐以待毙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

拿格力为例，我们一定要做好主业。现在看格力已经是个完全多元化的、覆盖面非常广的企业，但实际上仔细看，格力还是在走专业。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的电机、压缩机、电控全部跟空调有关，把每一个核心部件做到极致之后，也能够给别人提供支持，满足别人的需求，这样无形中就扩大了自己的产业，所以无论如何，最重要的还是坚守。

宋志平：董总提到格力的产业专业化和多元化，我也研究了格力，它做的所谓多元是有限相关多元，并不是无限度的多元化。另外，它保持了每个业务之间的相关性，所以这样就能够突出主业、技术、内部产品之间的协同效应，这个特别好。

有时候大家也问我说，在不确定性下，企业该怎么做呢？我就说世界上没有哪种灵丹妙药，企业吃下去就行了。可能还是把咱们日常讲的那些常理，把它做好，我特别赞成董总说的，实际上要特别重视创新；第二个要紧抓管理，把质量做好，把成本降低，这可能是永恒的；第三个还要紧抓市场，市场的开发、市场的开拓等等也是至关重要的；最后一个，我们可能要紧抓客户，我们的忠诚客户是谁？凭什么人家对我们忠诚？我觉得不管不确定性再不确定，这些都是确定的。

你看格力三季度的报表，无论从收入还是从利润，我觉得还是挺优异的。所以我觉得确确实实，格力也验证了我们讲的这些，还是要把最基础的东西做好，应对不确定性，作为企业来讲，这才是真功夫。

其他的一些投机取巧什么的，都解决不了问题，你说你悲观、失望也没用，还是静下心来，以平常心，踏踏实实地把本职业务做好，把产品做好，把质量做好，把成本降下去，这个东西是永恒的，是咱们根上的事，哪有说东西做得好的，企业不行的？

其实这么多年来，有人也经常问我说，宋总你做企业有没有困难？看着一天到晚笑嘻嘻的，我说我也是一年几个小困难，每过几年几个大困难，我要把我的困难说给你们，可能把你们吓坏了，都是有困难的，没有没困难的。

说到困难，其实有三条：一条是困难是客观的，你有我有他也有，大家都有，不是你自己独有的，所以不要怨天尤人；第二个，最困难的时候，困难可能快过去了，困难不会说一直延续，总会结束，所以要保持希望，就是说挨一挨就过去了，不要就躺倒了、躺平了；第三个实际上再大的困难，都要靠我们去克服，还要积极地解决困难。

以前做企业讲的比较多的是情商、智商、胆商。其实现在可能对大家来讲非常重要的是逆商，就是能不能克服困难？

我想格力肯定也有困难，董明珠也有困难，不可能说没困难，但是企业家本身就是为着解决困难而生存的，所以困难是有的、是客观的，也不可怕。

董明珠：肯定有困难，不难就不要斗争了。我觉得人要有信念，无论在顺风的时候，逆势的时候，都要有一个信念，信念是什么要搞清楚，如果说纯粹为了赚钱，那一旦遇到问题，马上就没有斗志了。要有一种信仰，能时刻、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人生价值，我觉得越困难越斗越有劲。

现在很多人迷茫，是因为钱难挣了，所以说信念很重要。第二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生活是回不去了，只会要求越来越高，需求的东西越来越多，所以作为制造业来讲，应该去满足这些美好生活，它是没有止境的。所以我到现在没有感受到什么不确定的因素，只是说当下由于疫情的影响，流动性变少，可能某种程度需求发生了变化，那你怎么去满足他的需求？最近我们一个破壁机卖到货仓里断货，因为解决了噪音大和难清洗的问题，我就想用这个例子说明一下，如何在当下搞清自己的方向，市场是永远在的。

当然，现在可能确实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我认为这些都是短暂的，我们把一个暂时的困难当做一辈子的事情去看它，就很痛苦。所以我认为唯一不确定的是自己没有信念了，就真的不确定了，因为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想干什么。

在企业成长过程中，也会遇到很多这种选择，比如说最早大家都知道房地产赚钱，很多企业看起来是一个制造业，背后一定是一个房地产。那就面临选择。像凭我们的实力，格力电器去搞一个房地产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我们还是坚决抵制，因为要坚守。我觉得中国的实体经济有两大部分：一部分是商业实体，还有一个就是制造实体，要创造东西。所以你秉持创造东西这个信念的时候，就能心无旁骛，哪怕是看到别人去发财了，或者看到别人一下子飞黄腾达了，你也能依然坚守。

企业家精神是全社会的财富

宋志平：刚才董总讲，要与困难做斗争，斗争就是要解决问题，要改变现状，这个确确实实是非常重要的。

我每次见董总时，她都是那样，好像从来没有唉声叹气过，从来都是很刚强，有那种百折不挠和勇往直前的精神，这给我很深刻的印象。

前一段时间我去珠海也带着两个问题：一个就看看董明珠现在怎么样了，还是继续那样一种很豪迈的样子吗？另一个我想看看格力最近这段时间又出了哪些新产品。

去了之后，我印象比较深刻的一个是，董明珠还是董明珠，和过去是一样的，还是那种一往无前的精神。然后我又到格力的新展厅看了，也是很感慨。有一段时间没去，格力又开发了不少新产品，展厅里还有一个直播间，让你感觉到了很浓厚的商业氛围。

其实我和董总有相似的经历，我过去做过十年推销，在北新建材做过销售员，做过销售副厂长，董总过去也是做过营销经营部长，所以我们对市场、对客户、对销售有一种特别的感情，所以我特别理解董总，她能够去直播间，能够如数家珍地说她的产品。因为我也是销售员出身，也特别喜欢我的产品，你要说别的可以，说我的产品不好那我跟你急。现在董总也是这样的一种性格，你说格力的产品不好，那要跟你急，其实也是对自己的产品非常有信心。

董明珠：“好电器格力造”，这个话不是随便说的，我们把做空调那种坚毅的品质追求和管理渗透到我们每一个产品，比如洗衣机，用了格力的洗衣机，会长的西装就不要送出去干洗了，对不对？这就是技术升级给别人带来的快乐，我觉得这个是很重要的。

也有人跟我说，一个董事长去直播卖货怎么怎么样，但我觉得很正常，很多时候一把手是高高在上，很多信息都来自于底下的人，实际上直播的时候就是走在一线，那么多的网友在上面，他们会提出各种各样自己的想法，无论是好的评价，甚至包括有一部分所谓的黑粉也好。通过真正自己做，我才能了解到直播的场景，才知道怎么能让我所有的经销商转化成他们日常的一个工作状态，这个是非常重要的。

宋志平：其实过去格力开始直播的时候，我也有过担忧，我也跟董总讨论过，我说一直播的话，过去15000家格力的经销商，他们对这个问题会怎么看，怎么能把直播和经销商的利益很好地结合起来呢？我这次去还带着这个疑问，董总说其实都是可以结合好的，直播实际上不会削弱这些经销商，同时还能够扩大产品的影响力，有利于经销商的市场开拓。我听了也就放心了。

因为一种新的销售模式，一种新的技术必须得用，一直沿用几十年前的老的营销模式，那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在用新的营销模式的时候，又要想到跟了我们几十年的老经销商，怎么让他们也享受到线上直播的优势，让他们不惧怕、不抗拒，而且主动融合进来，形成一个同向型的合力。

我觉得格力在积极的探索，如何把线上直播和线下销售结合起来。关键是董总，作为一个这么有名的大企业家，也能在直播间里推销自己的产品，这让我很感动。当年是推销员的时候，我也拿着石膏板到处去推销，但是到了中国建设集团做了董事长，让我拿块产品到直播间里推一推，我可能还真的做不到董总这样。

所以要从这点来看，会为这种精神所打动，这是董总把全身心都融入到了格力，融入到了格力的产品，包括格力的事业里边，这让我其实是非常感动的。看起来是个直播的事，实际上里边也是渗透了满满的企业家精神，我是这么看这件事。

董明珠：我们跟宋总还不一样，宋总做的是建筑材料，我们是千家万户的，也就是每一个消费者都是面向的对象。宋总的产品一般是去对一个单位，如果像我这样再到一线去卖东西，第一个不适合，第二个宋总是管两个500强企业，是不一样的。

我习惯，也愿意去，你看有时候他们笑我，我经常在街上看到两块钱一碗的凉粉，就坐在路边吃，这是很平常的事情。就不要认为自己很了不起，就是一个普通人，自己就特别开心。

其实产品销量倒在其次，今年我觉得最有成就感的就是我们这一批科技人员的成长，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1+1”的概念，而是有了突破的思想，有那种敢于挑战的思维。这对产品开发的意义非同小可，格力现在产品应该讲琳琅满目，从客厅到卧室，从卧室到卫生间，从卫生间到衣帽间，然后到整个厨房，要想把这些产品做成一致，包括质量一致，是很有挑战的事情。

前一段时间，我们提出10年免费包修，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企业敢喊，这是要有底气的，因为产品用了6年以后，坏的频率就会越来越高，10年免费包修就意味着我们的产品10年是不能坏的，所以对技术人员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这也是经过几年的培养和历练，到现在格力有了一个更优秀的研发团队，这是我觉得收获最大的。

宋志平：今年我觉得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是出版了那本《三精管理》的书。因为我也从央企领导岗位退下来了三年，实际上我一直有个愿望，能够把过去的一些经验体会写出来，写得好一点，为年轻的企业家插上路标。

《三精管理》可以说浓缩了我过去几十年的工作经验，包括一些教训，虽然书也不厚，240页，但是我觉得我是下了点功夫，这两年没事就写这本书，今年终于出版了，而且反响也不错，尤其是做企业的基层的干部们，大家都挺喜欢。也有的企业，大家按照三精管理来进行实践、推进，所以我觉得能够为企业界，尤其年轻的企业家们贡献一点过去的经验和智慧，是我特别开心的事情。

董明珠：会长讲到最成功的、最让自己满意的是出了这本书，但是我们作为企业来讲，我认为会长现在担子更重了。过去他管自己两个500强企业，现在是上千家上市公司，我们有时候遇到一些困难，他要伸张正义，要维护公平，然后也严肃批评，这都是他做的事。我觉得这是他做的最好的事情。

所以我们上市公司协会搞得特别好的原因，就是他不断地走基层，到企业去了解情况，他不是坐在上面，而且企业有了困难，他一定会去帮助解决。当然有的企业是自己的问题，有的确实是外部引起的问题，或者有的是一种错误导致的问题等等，我觉得他很善解人意，我就经常讲要向他学习，我最感动就是，你跟会长讲完以后，觉得所有东西能够放下，会长是善于斗争做的好，我是敢于斗争做的比较好。

宋志平：其实每次见董总，就会被她那种力量感染，就刚才讲的那种顽强的、百折不挠的精神，这种精神太重要了。我觉得这种精神也就是企业家精神，会激励我们大家，激励整个社会，尤其激励更多年轻一代的企业家。我们说疾风知劲草，我们就要做劲草式的企业家，刮两下子没关系，不至于连根都拔掉了，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更要鼓励大家的企业家精神。其实我老讲，企业家里面男的看任正非，女的看董明珠，我不是瞎吹的，也不是简单地表扬他们，其实是我自己的一些真实体会。

我记得总书记有段话，他说，“市场活力来自于人，特别是来自于企业家，来自于企业家精神”。我觉得这段话非常之精彩，那企业家和企业家精神里边最本质的是什么？就是刚才明珠讲的斗争精神，很顽强的那种生命力。

实际上，企业家精神不光是企业家应该有，也值得全社会共同来提倡。困难都有，你说你没有困难，那是不客观的，但是解决困难是企业家的责任使命，甚至也是企业家的偏好和宿命。企业家本身活着就是来克服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