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90后上海人，轻度智障，不啃老不吃福利，靠送快递月入过万

这是我们讲述的第786位真人的故事

我叫李世承，上海人，今年28岁，是一名轻度智障外卖小哥。

出生时，我被护士姐姐从医疗垃圾桶里回一条命，但长期缺氧也导致后天智力发育障碍，上学期间曾遭受老师歧视，同学暴力凌辱。但我不认命，先后通过特殊职业教育拿到四张厨师证，考取大专文凭。

我家在上海有三套房子但我不想啃老只想自食其力。我尝试做过电话客服、端过盘子、当过面包师，被骗入催债公司帮他们刷红漆......后来靠送快递月入过万，也会把月收入的一半捐给更需要的人。

成名后，很多女孩都主动联系我谈恋爱，台湾女友竟要求我入赘台湾，果断分手。这就是我，一个有趣有料有意思的智障小哥，您愿意花5分钟时间聆听一下我的故事吗？

（持证上岗的我）

1994年2月，我出生时脐带绕颈两圈儿，导致缺氧窒息。母亲难产大出血，医生问保大人保孩子？外婆哭着说：“两个都要。”

医生把我剖出来时，我整个人全身发紫，都没一点声儿了，直接就被丢到了医疗垃圾桶里。旁边一个护士小姐姐无意中看到我的小脚趾还在动，就说：“还个还没死透啊！”就从垃圾桶把我捞出来，才有了现在的我。

缺氧造成的智力障碍，让我在成长过程中做什么都比正常孩子慢一拍。走路慢、说话慢，学习知识方面也有障碍，超过乘法的数学运算我就不会了。

比如12除以4，我到现在也没办法马上说出答案，只能求助计算器。上了小学后，我的学习水平一直是幼儿园大班的水平。语文能考个40分，但加减法还是不行。

（孩童时快乐时光）

小学老师觉得我拉低了全班平均分，就跟我爸妈说：“孩子上次检查是边缘智力（83），要不给孩子办个智障随班就读吧”，放心了，老师和同学们不会歧视他的。”

正常人的智力是90-110，智障的智商是75-0，而边缘智力的人是在75到90之间，边缘智力按照国家的规定是可以随班就读的。就这样，老师跟我爸妈软磨硬泡给我办了随班就读。

我妈本来不抽烟，我爸本来也不酗酒打麻将的，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

我办了智障随班就读之后，老师到班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宣布：“同学们，这个李世承，他脑子有毛病。你们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办了随班就读了，他是个智障，他跟你们不一样......”

（妈妈和我小时候）

听到这些话，我一下子傻掉了！虽然我是轻度智障，学东西慢半拍，成绩差，但我思维还是正常的，我明白老师的当众宣布对我意味着什么。

果不其然！第二天，同学们看我的眼神全都变了，脑子有问题、傻子、智障、神经病。

这些来自同龄人的声音从窃窃私语的指指点点，到大声辱骂像驱逐怪物似的孤立侮辱，我的世界从此变了颜色。

到了中学后，言语侮辱已经不能满足这些青春期男生的躁动和暴力。他们开始用棍子打我，把我的汤盆一脚踢飞，翻我的书包明抢、勒索钱财......

（我在接受采访中）

有人说：“你为什么不反击？”我有！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进行反击。结果被五个同学围着打，把一整块大玻璃砸在我头上，挨了好几闷棍，脑袋上的血直往外冒。

反抗的越厉害，被打的越惨，一次缝了两针，一次缝了五针。爸妈没办法又不能整天跟着我，就给我办理了转学，去了特殊学校，我的中学时光就这样结束了。

那些曾经的暴力凌辱过我的同学们，我不知道他们长大成人后，身为人父，会不会有那么一刻，想起曾经对一个小男孩的暴行？

值得一提的是，真的有一位打过我的同学在网络上看到我的视频后，主动联系，跟我道歉了。我犹豫很久克服了心理的抵触，原谅了他。

进入特殊学校后，我花了比正常人多几倍的精力，考了中西餐面点等4张厨师证，梦想着有一天可以成为大厨，给客人做美味的大餐。

（我就读的特殊职业学校）

2015年，上海长宁区和残联合作让125名有轻度智障和自闭的学生去读了酒店管理系，我有幸成为其中一员，拿到了大专文凭。

这是我最值得骄傲的事情，意味着以后我有更多的选择机会。

但事实上，现实中的困难远比我想象得多，步入社会后，我做过游戏公司的电话客服，见习期到了人家就不要了。

到茶餐厅做过服务员，学习期结束后，经理找了两个大学生代替我。我也去过台湾人开的面包店做面包师，每天工作12个小时，加班不给加班费，工资也低，没做多久我就离开了。

（4本中西餐厨师证和大专毕业证）

2018年，出现过一阵子套路贷。那是我大学刚毕业，有个听障的同学在里面干催账，说一个月可以开8000元，我一听好开心，终于有个体面的工作，没想到是个催债的。

我一过去就被他们控制起来，不给我饭吃，还打我，让我去给他们催债，干往人家大门上泼油漆这种活儿。好在没多久这家公司被公安机关打掉了，我才有幸解脱。

从那之后，我就不太信任身边的所谓同道中人。以前只是认为正常人会歧视我们这个群体，但没有想到在残障的这个团体里也有坏人，也会互害，这是这件事给我的一个教训。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对身心残障的伙伴投注比平常人更多的关注和同情。

（我参与的部分公益活动截图）

记得小学时，身边有个脑瘫的女孩，脖子脸都是歪的，但是她脑子其实没太大问题，经常被人嘲笑说她是个傻子。有一天实在受不了就，就拿出一把大剪刀，准备割腕。

我看到后就一把把她的轮椅推到柱子旁，夺下了剪刀，然后对她说了一句：“永远都不要放弃希望！”

当时我不知道我的脑袋里怎么会蹦出这样一句话。但它却成了后来不断支撑我走下去的动力。无论遇到什么我都没有放弃过想要自食其力。

最后，我成为了一名网约配送员，即送外卖的。很感谢平台公司给予我这个工作机会。

（前面那个快乐的快递小哥就是我）

现在一个人骑着电动车奔驰在大街小巷，自由纵横，再也没有人骂我是智障了。他们顶多会说：“哎呀，你超时了！”“你看菜都凉了，你怎么送外卖的？”

即便是这样，这也是我做得最开心的一个工作。不认路，分不清老式楼的大小单双号，这些都是小问题，我可以慢慢学习，请教。面对形形色色的顾客，每天都有不同的剧情上演，有开心的，也有糟心的，我都能从容应对。

讲个比较令我感动的事。有一次接了一个商务楼的单，要送四五十斤重的饮料，估计是要搞团建，我用电动车驮过去，给他们送上楼。临走时，他们从里面拿出两瓶，递给我说：“你辛苦了！”

当时我心里特别感动，但还是不敢接，直到给站长打电话说不会影响业绩，我才收下了这份心意。这份尊重，现在想起都感觉温暖。

（微笑面对生活）

但不是所有客户都这都以礼待人。有一次，到西郊高档别墅区，一接电话就能听出电话里那股贵气十足的傲娇。那个小姐姐点了一千多块的日本料理和高端奶茶。

我是打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给她送了过去，但最终还是被她给了差评，扣了50元。

原来是因为高档小区减震带太多，电动车抖动时，奶盖摇匀了，抹茶变绿茶。但交到她手里绝对没有洒漏，但是被她投诉说我餐品洒漏。

我不甘心，就打电话去解释说：“姐姐，我那个餐真的没有漏出来，交给你时你看了外包装的。”想请她手下留情。

结果不打电话便罢，一打电话，她有一个投诉，直接告我说我电话骚扰。然后又被扣了200，这下我就真的成了250了！

（送餐中的我）

还有次更奇葩，我送了一单披萨，晚了五分钟。顾客说饮料洒了，又迟到。的确自己有错在先，我就主动认错，跟顾客说：“这个饮料钱补偿给你15元，餐还是温热的被保护得很好。你不要退单好不好？”顾客同意了。

等我把钱给了她后，她翻脸就说：“你把餐费也给我出了吧！”

我就突然呆住了，我见过顾客不满意给顾客换餐的，没见过餐品没问题要快递员要全款赔钱的。再说这一单四百大多，我赔了的话就相当于两天白跑了！

（送快递的我）

没办法，我拿出我的残障证给她看，说：“姐姐，我一个智障快递员也不容易这餐能不能别让我赔啊！”那顾客的一听就特别害怕说：“你智障啊？！”好像下一秒钟，我就会对她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

我一看她的表情我就懂了，为了不让事情升级，就乖乖从掏出现金，全款给她把餐费付了。只当是我发扬风格做好事吧，钱不算什么，更让我很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人们会觉得智力障碍都是疯子呢！

其实如果你足够了解这个群里，会知道这个残障也是有等级区分的。比如自闭症，他有些是心理问题，有些自闭是伴随着智力障碍，有些自闭他音乐天赋很好，有的美术很好，有的数学很好，成了国家业界专家。

你不能以偏概全就说，这个自闭就是智障，傻子。

（克里斯也是有智力障碍）

包括脑瘫，他可能只是神经协调有问题，眼斜脑歪，说话不清楚，但智力没有问题。即便是跟智力有关系的唐氏综合征，里面也有运动员克里斯完成了铁人三项。

轻微智障的孩子是可以跟着正常的孩子一起在普通学校念完九年义务教育，中学毕业后如果可以跟上就往上考高中，跟不上就分流去特殊学校进行职业培训，为就业做准备。

所以提到智障，并非非黑即白，一刀切，都是傻子。

国家政策也给我们这个群体不少的支持，我们可以考职业证书，可以拿大专学历，像我这样的大专学历，只长宁区我知道的就有125个。全上海也有很多特殊学校帮助残障人士获取职业资格证书。

（我和特殊学校的同学们，左一是我）

但最终能否正式上岗，还需要全社会有更多的包容才能实现。比如我，没有找到工作的时候，街道的上海老阿姨就会说：“你看呢，他们家小孩是智障的呀，整天在家里蹲，啃老，每年居委会还有人去慰问他啦”。

我去送外卖挣钱，他们又说：“你们看呀这孩子好的工作不做，非要去学坏，送快递，做乡下人外地人做的事情。”

所以，无论你怎么做，别人总有话说，不如我就干脆放开了，在网上直播，很坦然的躺平，正大光明告诉所有人，告诉大家我是智障小哥麦克斯！

即便是面对顾客，我也不再遮遮掩掩，必要时就告诉他，我是智障！

这样做了以后，反而我的状态整个轻松很多，我不仅告诉他们我是智障，我还告诉他们我是正式的快递员，我月入过万，有四张厨师证，会做西式面点，各式饼干。

（我给父母做的小饼干）

有正规的大专文凭，还有每个月给慈善机构的捐款，会去做义工，这些统统都是可以拿到太阳底下亮出来的，这就是真实的我。

等我被网上报到火了之后，邻居们见到父母就会问：“哎呀，你们怎么把孩子教育的这么好？一定花了很多心血吧？”搞得爸妈也很懵圈，其实我一直都是我，变得只是身边人。

自从网络上直播红了后，很多女孩子找我私聊，想要做我女朋友。我知道她们是因为听说我在上海有三套房。特别是遇到疫情期间房租又贵，她们也不容易，借谈恋爱之名就帮她们交个房租吧。

但我都会在正式交往前告诉她们，我真的是有轻度智障，而且三套房是爸妈的，并不是我的，即便是百年以后，也可能不会过户给我，也许另作安排。大家坦诚以对，免得以后说不清楚。

（我在接受媒体采访）

效果很明显，都是来蹭房租的，我也不介意给她们交几个月房租。也谈过两段正式的恋爱。其中一个是个台湾女孩，高雄人，是我的粉丝。

有一次，和男朋友闹分手，心情不好，就和我聊天，聊着聊着就互加了联系方式，后来又断断续续网聊了三个月。女生就主动跟我说：“我们谈恋爱吧。”

我当然是很开心，这个女孩子有台湾女孩的温柔、甜美，和我很聊得来，认识有一年左右就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女生提出一个要求，想让我和她一起去台湾生活。

我跟爸妈讲，他们一听就强烈反对，觉得我家里有房，家人又能照顾我，去了台湾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等等，坚决不同意。

（我的世界很简单）

而女孩的家人听到未来的女婿是个智障，也是难以接受，女孩很孝顺以前从未忤逆过父母。就这样我们两个都和双方家庭闹到不可收拾，这事情僵持了一段时间后，我看已经无法收场就主动提出分开。

就这样各自回到了原点。

还有一个是银行的部门经理，我们交往过一段时间，想着快要谈婚论嫁，我还给她买过2万多块的黄金首饰。但最终还是因为家里不同意她嫁给一个智障，分了。

我特别相信一句话：你爱的人并不一定是喜欢你的人，但喜欢你的人是真的喜欢你。我希望未来，有个真心待我的善良女孩，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我在互联网上建立了个人账号）

在社交媒体接受采访，上节目做直播，毫无顾忌地分享自己的经历和故事，因为逻辑清晰，语言表达能力强，被很多网友质疑我是不是炒作，卖惨，故意给自己贴这个标签赚取流量。

还有人调侃说：“跟你比，我觉得自己是个智障！”

曾经我也觉得我当初的那个智障医学证明是不是被误判，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很纠结该不该承认自己智障这个身份，能不能跟自己和解，现在我觉得我已经和解了。

我甚至觉得我这个轻度智障并不是一种缺陷，而是上天给了我一个更加多面、包容的人生体验。

（网友们看完我的讲述后评论）

如果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一个智力正常的人，我是不是也看不起智障？如果我在学校遇到一个唐氏综合征的同学，自闭症的同学，脑瘫的同学，我会不会也成为施暴者？我会不会也会参与其中去嘲笑、侮辱他们？

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看到更多不同的人，让我更有同理心、去谅解他们，包容他们，去了解一个多元化的社会，什么是人！

这些年的经历告诉我，一个人，无论健全还是不健全，如果你不关心自己的群体和组织利益，不愿意关爱自己的同胞，又如何说服组织之外的人关心你，还有你所在的群体呢？

对于弱势全体来说也不能靠卖惨博同情去索取，每个人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刚发了工资请朋友喝饮料）

该怎么说服别人帮助你呢？就是首先自己要自强，要努力，只有自己站起来，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我甚至没有去申请国家对于我们这个群体的3000元每月的补助，因为我有能力自食其力，不用花纳税人的钱。

只有自己做出了努力，才会感染其他人关注这个群体。

如果你是山区留守儿童，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清华北大，出国留学哈佛，当上了国际公司的CEO。回来后反哺家乡，资助山区儿童，别人会觉得山区儿童还有希望，才会有更多的人投入到这个事情上来，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给他一个谋生的手段和技术，提供一个就业岗位，自食其力，比直接捐助多少钱更有意义。在上海无障碍基金会，捐助过一个智障的小朋友，让他可以上25节美术治疗课，学画画。

感恩社会和慈善机构对我的帮助，我会在各种活动中大方的站在讲台上对她们说：“我是智障，我是轻度智障，我可以通过努力工作送外卖月入过万，我是智障，大家都能做到！”

这种现身说法的效果，会震惊所有人！给他们打气，建立自信心。我很享受这样的效果，这种聚光灯下被人认可喝彩，也弥补了我小时候被忽略失落的童年。

（我和特殊学校的同学们）

曾经我想过跳河，结束这段不公的历程。但我不甘心，我如此卑微，这个世界上都还没有人知道我来过，又何谈离开？活着才有希望！

电影《蜘蛛侠》里的经典台词：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我印象特别深刻，有时候我会想，一出生就遭遇磨难，也许是上天赋予我的使命，就是要我来证明我们这个群体是可以独立，有自尊地活在这个世上的。

我也希望看完我的故事的朋友，如果你身边有个笨小孩，请对他多一点耐心，他只是慢一点，迟一点，但一定不要骂他是个傻子，也希望这个世界能对残障这个群体给予更多的包容和善意。

【口述：李世承】

【编辑：苏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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