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板龙头躲不过行业周期
【文/观察者网 吕栋】
众所周知，显示面板已成为各种智能终端必不可少的零部件。在过去长达10余年的时间里，中国企业在政策和资金支持下，经过大规模的产线建设和价格竞争，已逐步在液晶面板（LCD）领域确立主导地位。
“三星和LG Display已被中国企业的低价攻势击溃，”早在2019年，韩国《中央日报》就曾在一篇报道中坦言，LCD已进入“中国时代”。同一时期感到“难以为继”的，还有日本松下集团。
随着松下、三星和LG相继退出，LCD面板市场的集中度得以进一步提高。2021年，仅京东方和TCL两家中企，就占据全球LCD总产能的40%，全球液晶电视面板62%的市场份额也被中国大陆拿下。
市场有观点据此认为，液晶面板市场将逐步走出周期性巨幅波动，成为具有确定成长性的行业。但从最新公布的企业财报来看，面板下行周期只会“迟到”或减弱，并不会缺席。
2022年以来，受全球宏观经济恶化和终端消费低迷影响，多种尺寸面板价格持续走低。在此背景下，今年前三季度，TCL科技净利润同比下滑96.92%，三季度单季亏损近4亿元。京东方上半年净利润也同比下滑近50%，而去年同期增长超10倍。
坐上过山车的不止业绩，还有股价。相较去年上半年的高点，京东方和TCL科技股价均已大幅“腰斩”。
2020年以来，京东方（上）和TCL科技（下）股价走势
为了平抑业绩和股价的波动，“面板双雄”正努力开拓其他增长曲线。
2020年，TCL科技斥资百亿收购中环集团，布局新能源光伏及半导体材料。今年前三季度，TCL中环表现亮眼，营收和净利润同比均增长70%。
京东方也布局了物联网、传感器、智慧医工等业务，上半年营收增速均显著高于面板业务。
很显然，相比摆脱周期，减轻对单一业务的过度依赖，对面板厂商们至关重要。
躲不过的行业周期
本轮面板周期可以从好几年前说起。
从2017年下半年开始，LCD面板市场开始出现供过于求，面板单价出现普遍下跌，整个行业进入低谷期。以32英寸面板价格为例，从2017年下半年最高的75美元跌至2019年底的30美元。
同一时期，后发的中国大陆面板厂商在政策和资金支持下，仍在逆势扩产。2017-2020年，中国大陆平均每年有两条以上的新产线投产，主要为京东方武汉产线和TCL华星T6、T7等。
在市场下行之际，持续扩大供给，无疑会让面板价格进一步承压。
三星、LG、松下等日韩厂商的LCD业务也因此巨幅亏损。在利润空间被挤压的情况下，这些厂商也无心在价格战中“恋战”，选择放弃LCD业务，将精力放在更高端的OLED业务上。
韩媒也随即做出了“LCD进入中国时代”的评论。还有媒体直言，这场延续了十多年的液晶面板之战，最终由中国厂商用“三星的方式”打败了三星。
但还没等韩企完全退出，2020年新冠疫情带来的在线教育、居家办公等“宅经济”场景，迅速推高PC和电视的出货量，这两大终端又催生了大量的LCD面板需求，叠加疫情导致的供应链短缺问题，周期迅速反转，面板价格一时间水涨船高。
还是以32英寸LCD面板价格为例，从2020年3月的37美元/张暴涨至2021年3月的75美元/张，涨幅达到102.7%。同期，50和55英寸面板的价格涨幅也分别高达97.8%和79.3%。
图源：华西证券2022年10月研报
见此情景，三星选择延缓退出LCD的步伐。
但此时全球LCD产能大多已掌握在中企手中，“超级上行周期”的红利被京东方和TCL充分享受。
2021年上半年，京东方实现归母净利润127.6亿元，同比增长1023.96%；TCL科技实现净利润67.8亿元，同比增长461.55%。
有行业观点指出，这轮景气周期给国内面板厂带来三个显性结果，一是2018-2019年投资和储备的大量新增项目，全部释放了产能；二是盈利都达到历史最高点；三是整合进一步加速。
而周期逆转往往在不经意间。2021年中期以来，随着新的产能开出，叠加终端消费需求饱和、疫情红利消退，面板价格出现结构性调整，电视、IT类LCD面板产品价格出现不同程度下跌。不过，彼时行业仍较为乐观，认为2022年一季度或二季度LCD价格便会止跌企稳。
然而进入2022年，俄乌冲突导致能源价格上涨、全球通胀高企、国内疫情反复、供应链混乱等因素叠加在一起，消费电子需求进一步被抑制，手机、笔记本电脑、电视等终端出货量均出现明显下滑，下游砍单消息频传，最终导致面板价格在2022年上半年止跌的预期落空。
今年7月底，奥维TV产业链分析师荣超平提到，电视面板价格已全线跌破现金成本，导致面板生产出来以后直接亏损，且影响现金流，对面板厂商来说，将面临较大的经营压力。
随着面板再度进入“超长跌价周期”，三星最终在今年6月关闭了韩国最后一条LCD产线，结束长达30年的TFT-LCD生产历史。LG Display的液晶面板产能也被传出可能将会在今年退出。
在业内看来，“这意味着韩国公司又开始亏钱了”。
面板持续下行，亏钱的也不只韩国公司，还有手握大量产能的中企。
2022年三季报显示，TCL科技第三季度实现营收419.93亿元，同比下降9.95%；归母净利润亏损3.83亿元，同比下降116.59%；扣非后归母净利润亏损12.60亿元，同比下降141.30%。
2022年前三季度，TCL科技实现营收1265.15亿元，同比增长4.52%，归母净利润2.8亿元，同比下降96.92%，扣非后归母净利润亏损18.87亿元，同比下降122.02%。
京东方尚未披露三季报，但半年报已显露颓势。今年上半年，该公司实现营收916.1亿元，同比下滑15.66%；归母净利润65.96亿元，同比下滑48.94%。
“半导体显示业务因环境变化，周期修复上行的时点后延，今年前三季度的产品平均价格显著低于去年同期，行业利润率进入周期底部。”TCL科技在三季报中提到。
很显然，尽管中企已实现对LCD行业的绝对主导，但依然无法避免行业周期的困境。
“虽然面板整体产能在往中国大陆转移，面板厂也拥有更大的话语权，但是之前随着需求的好转，各家面板厂产能扩张的行动并没有停止，需求回归以后，面板行业再次陷入供大于求的窘境，所以面板走势仍具有一定的周期性。”奥维睿沃高级研究经理荣超平分析道。
但需要提及的是，随着产能占比较高，通过增产或减产影响价格的主动权也掌握在中企手中。在面板持续跌价的背景下，从今年6月开始，京东方、华星光电、惠科开始大幅度减少大尺寸面板母玻璃投片量。
进入10月，洛图科技调研指出，本轮历经15个月的液晶电视面板价格下降曲线迎来重大转折点：从32寸到75寸迎来全面上涨，且幅度可观。涨价动力来自于面板大厂持续的70%低稼动，以及中国大陆双十一和海外黑五、世界杯促销的备货。
TCL科技在三季报中也表示，部分市场需求正在逐步修复，主要产品价格已开始企稳回升。该公司援引行业调研指出，明年终端市场需求会逐渐复苏，整个面板产业出货量将增长4%。
数据来源：洛图科技（RUNTO），单位：美元
“第二增长曲线”至关重要
相比寄希望于行业周期弱化，培育出“第二增长曲线”，对面板龙头稳定业绩至关重要。
2019年，在面板周期中挣扎的TCL科技迎来重要机遇：光伏行业内生存最久，成功穿越2008年和2012年中国光伏产业两次重要下行周期的光伏硅片龙头——天津中环集团，迎来混改。
考虑到其业务与TCL华星有强相关性，有望能与TCL科技的固有业务产生协同效应，以及新能源光伏行业的广阔前景，TCL科技最终斥资110亿元收购中环集团，并将中环集团旗下的中环股份更名为TCL中环。
至此，TCL科技形成了以TCL华星为主体的半导体显示业务，和以TCL中环为主体的新能源光伏及半导体材料业务。
TCL中环的主营业务围绕硅材料展开，处于半导体产业链中游，是全球单晶硅双龙头之一，也是全球最大的太阳能硅片制造商之一。
受益于新能源光伏业务持续高景气度，自从2020年第四季度并表以来，TCL中环对TCL科技的收入和利润贡献了重要的增量。2022年前三季度，TCL中环实现营收498.4亿元，同比增长71.35%，实现净利润54.9亿元，同比增长68.94%。
财报披露，今年前8月，国内光伏市场新增装机44.47GW，同比增长102%，中国大陆组件出口量达113.4GW同比增长81%，“新能源光伏业务发挥G12技术及工艺积淀在大尺寸硅片建立的领先优势，各尺寸硅片报价持续增长，提升营收贡献能力”。
可以说，如果没有TCL中环贡献的增量，TCL科技在面板寒冬中的亏损无疑将更多。
但TCL中环的实际价值似乎没有完全体现在TCL科技的估值上。截至2022年10月26日，TCL科技市值598亿元，TCL中环市值1393亿元，而TCL科技持有TCL中环27.37%股权，价值约381亿元。照此计算，TCL科技的面板及其他资产的价值仅为217亿元。
这在一定程度上展现出目前市场对TCL科技的认知，还停留在一家面板厂商的阶段。但实际上，TCL科技从去年开始就确立了泛半导体战略，表示要聚焦显示和新能源，并将在合适的时机布局半导体。
今年7月，TCL科技宣布联手协鑫集团投资硅料，在光伏硅片和半导体硅片的上游核心材料进行布局。首个项目是在呼和浩特投资1万吨电子级多晶硅和10万吨颗粒硅项目，而厂房对面就是TCL中环五期25GW单晶硅项目，10万吨颗粒硅投产后，可直接供给TCL中环。
TCL科技财报披露，10万吨颗粒硅、硅基材料项目及1万吨电子级多晶硅项目已顺利开工。
但值得警惕的是，TCL中环所处的仍然是一个周期性行业。中国能源报曾报道，2021年全球光伏市场需求是160-170GW左右，而供给达到200GW。目前光伏行业仍处于上升阶段，随着入场者越来越多，产能大概率将持续上涨，加剧竞争。
作为另一大面板巨头，京东方同样在布局多元化业务。该公司提出了“1+4+N+生态链”的业务发展架构。其中“1”是指半导体显示；“4”是物联网创新业务、传感器及解决方案、MLED 及智慧医工；“N”是物联网细分应用场景；“生态链”是以战略投资与战略合作等方式，与众多合作伙伴协同共进，推动确保产业生态安全。
财报显示，2022年上半年，京东方显示器件业务营收同比下滑17.89%，物联网创新业务、传感器及解决方案、MLED和智慧医工业务的营收分别同比增长1.27%、30.97%、50.15%和20.86%。
这也再度凸显出在面板寒冬中，业务多元化对面板厂商业绩增长的重要性。但需要指出的是，2022年上半年，京东方显示器件业务的营收占比高达90.21%，业绩仍高度依赖面板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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