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765亿元的“云南首富”兄弟不见了

除了宁德时代，上海恩捷还与电池生产商LGES、中创新航等企业有着密切合作。

文｜《中国企业家》记者 王欣

编辑｜姚赟

头图来源｜恩捷股份官微截图

开盘即跌停，曾经的“大白马”恩捷股份连续两个交易日跌停。

2022年11月21日晚间，恩捷股份发布一则公告。公告称：公司于2022年11月20日接到董事长Paul Xiaoming Lee（下称“李晓明”）及副董事长李晓华家属通知，二人因相关事项被公安机关指定居所监视居住，相关事项尚待进一步调查。

来源：恩捷股份官网截图

周一盘后公告发出，恩捷股份第二天跌停，当天跌去了逾140亿元的市值，随后第三天继续跌停。11月23日9点25分该股开盘跌停，股价为126.15元。而后，盘中有所反弹，最高回弹到了130元左右。截至11月23日收盘，恩捷股份跌幅为7%，股价约为130.36元，总市值为1163亿元。

作为国内锂离子电池隔膜龙头企业，从公司运营、技术、财务等方面来看，恩捷股份一直被持续看好，甚至一度被认为是“下一个宁德时代”。据恩捷股份财报显示：该公司盈利能力一直不错，2018~2021年，公司营业收入从24.57亿元增长至79.82亿元，年复合增长率为48.10%，2022年上半年，公司营业收入为57.56亿元，同比增长69.62%。

市值已破千亿的恩捷股份，是云南本土市值最高的上市公司。这也让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李氏兄弟”二人进入富豪榜——2022年胡润百富榜中，李晓明家族以440亿元财富，蝉联云南首富位置；李晓华家族以325亿元财富位居百富榜第155名；另外，李晓华还在2021福布斯中国最佳CEO榜排名第30位。

董事长及副董事长被公安机关指定居所监视居住，这对这家本来发展势头迅猛、综合表现不错的企业来说，无疑是一起“黑天鹅事件”。

北京市京师律师事务所律师孟博告诉《中国企业家》：监视居住是指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公安机关在刑事诉讼中限令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规定的期限内不得离开住处或者指定的居所，并对其行为加以监视、限制其人身自由的一种强制措施。

而这种情况，基本发生在涉嫌刑事案件中。据界面新闻报道：被公安机关指定居所监视居住是刑事强制措施，这意味着李晓明和李晓华可能涉嫌刑事犯罪，已经被公安机关做刑事立案侦察了，到底构不构成犯罪目前还不好定论。

明星企业的实控人，因涉及违法犯罪被突然带走，并非个案：2008年11月，黄光裕被北京市公安局带走调查，两年后，因非法经营罪、内幕交易罪和单位行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4年；2019年6月29日，新城控股创办人王振华，因猥亵九岁女孩于7月1日在沪被采取强制措施，事发一年后，王振华一审被以猥亵儿童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一艘失去船长的大船，如何继续驶向目的地？恩捷股份要回答投资人，回答股民，回答合作单位，以及回答自己——答案，迫在眉睫。

针对恩捷股份董事长及副董事长被监视居住一事，《中国企业家》多次联系恩捷股份相关方面，截至发稿前，未收到回复。

千亿恩捷“失去”船长

10月24日，恩捷股份披露三季报时，曾召开了一次董事会会议。按照惯例，作为董事长的李晓明应当要出席，但李晓明却委托了另一名董事Yan Ma代为表决。而在今年8月31日的投资者关系活动上，李晓明公开露面。据了解，该活动中，李晓华和李晓明都位列接待人员名单。

李晓明、李晓华这对兄弟，便是恩捷股份实际控制人。

履历信息显示，哥哥李晓明生于1958年，比李晓华大四岁。而公告称董事长Paul Xiaoming Lee，副董事长李晓华，则因李晓明为美国国籍，李晓华为中国国籍。兄弟俩都有高分子化学的教育基础和从业经历，两人都毕业于美国马萨诸塞大学高分子材料专业。

2001年，公司前身云南创新工贸有限公司成立，2006年被李晓明家族收购，2011年完成股改后更名为云南创新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并于2016年9月在深交所挂牌上市。2018年，创新股份收购了同一控制人旗下的上海恩捷90.08%的股权，上市公司正式纳入锂电隔膜业务，并改名为恩捷股份。

而当时的创新股份便是云南红塔集团的配套产业链企业。

财报显示：恩捷股份主营业务分为三大类：一是膜类产品，主要包括锂离子隔离膜、BOPP薄膜；二是包装印刷产品，主要包括烟标和无菌包装；三是纸制品包装，主要包括特种纸产品、全息防伪电化铝、转移膜及其他产品。

其中，BOPP薄膜和烟标，均和卷烟行业相关。

据了解，恩捷股份云南省非专卖的卷烟材料A级供应商，烟标产品主要客户为国内大型的卷烟生产企业。其产品广泛应用于“玉溪”“红塔山”“云烟”“红河”“雪域”“长城（醇雅奶香）”“龙凤呈祥”等国内知名的卷烟品牌。

除卷烟生产企业之外，恩捷股份的主要客户还涉及国内外大型的锂电池生产企业、食品饮料生产企业、塑料包装企业、印刷企业等。其中，湿法锂离子隔膜产品的主要客户就包括了松下、LGES、三星、宁德时代、中创新航、国轩高科、亿纬锂能、比亚迪、孚能、力神等国内外主流锂电池企业。

这家牵扯多个行业的供应链企业，正在等待一个答案——李晓明和李晓华为何被公安机关指定居所监视居住？何时能够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针对被监视居住的时间，律师孟博告诉《中国企业家》，“被告人监视居住最长不得超过六个月。在监视居住期间，不得中断对案件的侦查、起诉和审理。对于发现不应当追究刑事责任或者监视居住期限届满的，应当及时解除监视居住。解除监视居住，应当及时通知被监视居住人和有关单位。”

鸟枪换炮：从烟标到锂电池隔膜

恩捷股份的蜕变和转型，处处透露着李晓明家族的远见。从财报中看，恩捷股份最赚钱的业务依然是锂电池隔膜——而这一子，李晓明家族在十几年前便落下了。

2010年，李晓明成立上海恩捷正式进入锂电池隔膜市场。2015年，上海恩捷开始给宁德时代供货。

而这其中，湿法膜便是恩捷股份的王牌。

恩捷股份最早是以包装印刷业务起家，但近三年来，膜类产品占总营收比例高达90%左右。而锂电隔膜业务更是被正式纳入恩捷股份的现金牛，自2018年开始，锂电池隔膜收入占比连年提升，并且毛利率明显高于烟标、特种纸等产品。

该公司还是创新股份时，就曾披露，其烟膜产品主要买家包括红塔集团、红云红河集团等40多家国内知名卷烟厂。2021年的年报中，恩捷股份的营业收入构成中，销售烟标的账目，数量为43.12万箱，占当年公司总营收比重为1.45%。

恩捷股份2022年半年报截图。来源：恩捷股份官微截图

这一变化的契机，来自4年前。

2018年，李晓明将创新股份更名为恩捷股份后，公司开始进行重大资产重组，先是收购上海恩捷90.08%股权，新增湿法隔膜业务；同年上海恩捷又收购江西通瑞100%股权，公司成立全资子公司无锡恩捷并转让给上海恩捷成为其全资子公司，进一步扩大了恩捷股份的湿法隔膜产能版图。

恩捷股份聚焦于隔膜资产的战略收购，直接让公司在膜类产品领域，成为国内锂电池隔膜的龙头企业。据中商产业研究院数据，2021年恩捷股份的隔膜市占率高达38.6%。

恩捷股份无疑是这张隔膜中的隐形巨头。

据了解，锂电池主要由四大材料：正极材料、负极材料、电解液、隔膜和其他部件组成。隔膜的作用是将电池的正极、负极分开，避免正负极接触短路，提供微孔通道保证电解质离子自由通过。隔膜是保证电池体系安全、影响电池性能的关键材料。

目前，隔膜的生产工艺主要有干法和湿法两大类。锂电池隔膜的制造主要分为湿法膜和干法膜。湿法膜拥有更为完美的成孔机理，所以孔吸率和孔径集中度优势比较明显，对Li+的传导性能更强，而且穿刺强度也更大。

所以，与干法隔膜相比，湿法隔膜更适合生产高性能、高能量密度的动力电池。这也是近几年湿法隔膜的市占率大幅度提升的原因。

据EV-Volumes统计，2022年上半年全球新能源汽车销量为430万辆，较2021年上半年增长了62%，其中中国新能源汽车销量约为245万辆，同比增长高达113%。而去年湿法隔膜出货量26亿平，干法隔膜出货量11亿平，湿法隔膜出货占比由2015年的27%提升至2020年的70%。

特斯拉的背后藏着宁德时代，而宁德时代的背后还藏着恩捷股份。

恩捷股份财报显示：该公司下游企业除宁德时代以外，还包括松下、三星、比亚迪等客户。并且在2021年年底时，上海恩捷与宁德时代再次签署了一份2至5年的长期保供协议，保证了公司未来销售的稳定性。

2021年12月22日，上海恩捷与宁德时代签署《预付款协议》，约定宁德时代向上海恩捷支付8.5亿元预付款，用于保障2022年度上海恩捷向宁德时代及其下属公司供应动力电池湿法隔膜（基膜和涂布膜），不含税总金额约51.78亿元。

除了宁德时代，上海恩捷还与电池生产商LGES、中创新航等企业有着密切合作。

依靠与宁德时代的良好合作，李晓明控制的恩捷股份逐渐成为A股锂电池隔离膜龙头，2021年，巅峰市值超过2800亿元。

李氏家族的绝对控制力

11月22日下午2点，恩捷股份的官方公众号发布了一则声明。声明中表示，“云南恩捷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及各子公司生产及交付均在正常进行中。”同时，还强调“公司拥有完善的治理结构、运营机制和内控制度董事会和监事会正常运作，目前由董事兼高级副总裁程跃先生主持日常工作。”

来源：恩捷股份官微截图

程跃是谁？能替代李氏兄弟吗？

《中国企业家》查阅了近两年恩捷股份的年报和半年报，都未查到程跃相关的介绍。企查查中，未发现任何直接的股权关联和介绍。从云南恩捷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的相关信息中发现，一个名叫ALEX CHENG的董事，身份最为接近。2020年上半年开始，ALEX CHENG陆续担任江西睿捷新材料有限公司董事长，江西睿捷新材料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上海甲恩特新材料科技有限公司董事，以及云南恩捷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董事。

不论这个ALEX CHENG是否为程跃，其对恩捷股份的影响力无法与李晓明兄弟相比——以李氏兄弟为代表的李氏家族，一直牢牢掌控着恩捷股份的大小事务。

截至目前，李晓明作为恩捷股份的董事长和董事，直接持有恩捷股份14.14%股份为第二大股东；其兄弟李晓华作为恩捷股份副董事长、董事、总经理，直接持有恩捷股份7.5%的股份为第五大股东；而第一大股东为香港中央结算有限公司，直接持有14.27%股份。

实际上，不仅只有李氏兄弟二人，李家的实控人及一致行动人共有六位，均深度绑定恩捷股份股权当中。

Sherry Lee与李晓明为父女关系，持股恩捷股份7.99%；Jerry Yang Li与李晓华为父子关系，持股1.65%；另外李晓明家族通过玉溪合益投资有限公司间接持股13.39%。所以，可以得知，截止2022年第三季度，实际控制人李晓明家族合计持股44.67%，对公司有绝对的控制权。

制图：王欣

而恩捷股份对外的延展和控制，也以恩捷创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为主体。企查查显示，恩捷创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对外投资了7家企业，分别是上海恩捷新材料科技有限公司，持股95.2%；云南红塔塑胶有限公司，持股100%；云南德新纸业有限公司，持股100%；苏州捷胜科技有限公司，持股10%；云南红创包装有限公司，持股60.9%；宁波恩捷新材料有限公司，持股100%；无锡恩捷贸易有限公司，持股100%。这些企业包括了BOPP膜、特种纸、隔膜&铝塑膜以及各类包装。

而上海思捷新材料科技有限公司又投资了无锡恩捷、重庆恩捷、珠海恩捷等23家公司，其中大部分公司，均是目前恩捷股份在筹建的新项目。目前，恩捷股份在建项目包括江西恩博、重庆恩捷、江苏恩捷、玉溪恩捷、匈牙利恩捷、美国恩捷等。

20天前，恩捷股份在官方公众号中发布了一封名为《恩捷的坚持》的公开信。信中，他们描述了恩捷从包装与印刷业务，成长为全球锂电池隔膜龙头的成长历程，总结了20多年打拼的辛酸与不易。

这一构建了20年多的商业版图，突然置身于浓雾之中。

参考资料：

《恩捷股份（002812.SZ）：成本铸就壁垒，湿法隔膜龙头乘风破浪》，德邦证券

《湿法隔膜龙头积极扩产多重优势巩固行业地位》，长城国瑞证券有限公司

《手握765亿的云南首富，恩捷股份正副董事长被监视居住》，界面新闻

《锂电池湿法隔膜行业龙头，未来增长可期》，第一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