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 张蓉
女生带薪撸猫,月薪6000元,朝九晚五周末双休。9月中旬,在杭州一家电商公司做猫保姆的刘慧(化名),带着公司老板的两只猫火上热搜。
评论区,不少网友表示羡慕,隔着屏幕应聘上岗,“这是什么神仙工作,还招人么?我也可以。”也有网友为这位年轻人的选择担忧,“浪费了职业生涯,随时可能被解雇,没前途。”
如今,23岁的江西人刘慧已经带薪撸猫2个多月。11月初,比合同约定提前20天,她正式转正。两天前,她需要照顾的猫又增加了一只——四个月大的曼基康矮脚。
从新奇到平常,刘慧对猫保姆的工作有了不一样的心态,但她仍觉得知足,“工作轻松,薪资达到预期,还能带来快乐,为什么不做呢?”眼下,刘慧打算把这份工作继续做下去。
对于网友的质疑,她反问道,“工作就是为了生活,什么样的工作是不浪费呢?穷得吃不上饭更不体面。”
金点猫
撸猫的日常
十分钟完成工作,无限时吸猫
曼基康矮脚猫
“带薪撸猫上过热搜的女人,希望老板做大做强,争取全国养猫。”打着戏谑的个人标签,刘慧时常在社交账号上分享自己给猫当保姆的日常,引发了近百万人的在线围观。
8月24日入职第一天,刘慧见到的不是公司老板,而是一只7个月大的金点猫。5天后,又来了一只5个月大的金渐层。两只猫住在公司,各自拥有一个近30平方米大的房间。拿起猫粮和逗猫棒,刘慧开始了这份新工作。
工作内容很轻松:铲屎、喂粮、清洁、逗猫,“每天花十分钟完成主要工作,就可以无限时地吸猫了。”刚入职的一段时间,刘慧沉浸在这份新奇工作的快乐中,给猫做穿搭,拍五花八门的可爱照片,中秋节为猫自制宠物流心月饼……
日常工作内容
迄今,她工作中遇到的最大难题是猫偶尔出现的异常情况,“比如,有只猫突然呕吐,我就要去做下功课,了解它出了什么问题?我应该怎么应对?”
但这很快也变成一份平常的工作,甚至“有点无聊”。从早上9点上班到下午5点半下班,每天,刘慧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猫咪间度过。
相对于照顾猫,她可能花了更多时间为自己和猫的相处编辑有趣的分享文案。
从身边的朋友到社交平台上的网友,周围羡慕的呼声不断,但刘慧知道,“羡慕只是暂时出于新奇。对于大多数人,如果真的让他们选择,未必会做这份工作。”刘慧承认,“它确实没啥前途。”
猫猫吃的月饼
不喜欢电话交流,理想的工作是不加班
刘慧给猫猫做的造型
“没前途”正是入职前,刘慧对这份工作的最大顾虑。
2021年夏天,她毕业于杭州一所高职院校,学的是服装设计专业,但和同专业的同学们一样,没人能如愿找到一份和设计真正相关的工作。
那一年,全国高校毕业生数量突破900万。
刘慧进入一家电商公司,成为文案助理,因为“语文成绩最好,而杭州最多的就是电商类公司。”她对那份工作同样满意,“月薪6000元,很轻松,没什么活,大多时间在玩手机。”然而,她的第一份工作只维持了半年多,公司项目解散,刘慧毕业不到一年就失业了。
今年6月,刘慧再次涌入就业市场,恰逢全国高校毕业生数量破千万的高峰。“学历不高,难找。”刘慧自知缺乏优势,她对理想工作的定义很务实,“双休,不加班,缴纳五险一金”。前后两个多月,她奔着文案方向,接连面试了近20家公司,却没有一个合适的职位,“要么薪资很低,试用期还不交社保;要么加班没有加班费,说没完成是效率问题;而且,不是单休就是大小休。”刘慧觉得钱可以少拿,但不加班是底线,“我上班是没加过班的。”
刘慧拒绝面谈,也不喜欢电话交流,当我担心文字采访占用她太长时间时,她用一句话打消了我的顾虑,“我时间很多的。”最终,我的采访以文字交流的方式分隔在两天,持续了一个下午和一个上午。因为第一天下午,尽管话题聊到一半,她突然说,“我下班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你发给我,我之后再回复。”那一刻刚好是下午5点半,她的下班时间。于是,我在第二天上午9点后才等到回复。
我们聊起,她是怎么应聘到现在这家公司的,她用微信发来一段段文字回复我。
8月22日,杭州气温高达40℃,刘慧却焦虑得一下午约了三场面试。最后一场面试,在一家员工仅20多人的电商公司,面试官告诉她,自己应聘的行政岗主要工作是照顾老板的两只猫,“因为老板经常出差,猫就养在公司里。”
“很新奇,感觉工作应该很轻松。”刘慧说,自己喜欢动物,家里就养着一条狗,只是没养过猫。但她一度心里打鼓,担心是不是被骗了。获得面试成功的通知后,她还特意在社交平台发帖询问,“这个工作能去嘛!不想错过,但是会不会没有前途?”
刘慧在小红书上的日常
金渐层猫
这不是一份长久的工作,但未必毫无裨益
猫猫是刘慧发小红书的主要内容
对于这份当时唯一满足自己择业标准的工作,最终,刘慧只犹豫了一个上午,下午便决定入职。刘慧说,“除了警察、医生、科研之类的,这种对国家有贡献、或者是人民需要的工作,其他所有工作对我来说都差不多,只是为了生计。”
在社交平台,近百万网友顺着网线知道她做了猫保姆,但在刘慧的真实生活中,除了不到20位同事和最亲密的两位朋友,无人知晓,包括她的家人,“他们也从没问过我,在做什么。”
刘慧从小跟着爷爷奶奶在江西上饶的一个乡村里长大。她是典型的留守儿童,还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弟弟。父母在杭州开了十余年的五金店,依靠它养活一家六口。自读高中起,刘慧来到杭州,和家人团聚。读书之余,她时常要去店里帮忙,“我爸还要去做工地,店里就我妈一个人,忙起来,她要自己搬东西送货。”
从高职院校毕业前,父母对刘慧最大的期待就是继承这家两个门面大小的五金店。她断然拒绝,坚持出去工作,因为“不喜欢父母这种生活”。除了春节,五金店全年无休,每天从清晨五六点营业到夜里十一二点。
“比你想象中还辛苦。”刘慧说,除了累,看店也让她觉得烦,“东西很多,价格我记不住,再碰到讨价还价的就更烦了。”
好在,比她小一岁的弟弟最终继承了这家店,刘慧从此觉得生活毫无压力。6000元的月薪足够她自己租房生活、吃饭、购物,“反正是月光族,但很快乐。”
可是,读过书去做没上过学也能做的工作,会不会不太体面?
刘慧直言,“吃不上饭,更不体面”。
她清楚这不是一份可以长久做下去的工作,但未必对人生毫无裨益。
火上热搜后,刘慧获得公司老板的千元奖励。如今,依靠趣味分享,她已在小红书积累超过三千位粉丝,获得5万点赞。未来,她想继续往文案的方向发展,“也许会有一定帮助。”
给猫做保姆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刘慧初入社会的焦虑,“每个人的生活压力都很大,但我的工作是一件非常幸福、解压的事。看到猫爪子倒立和它们慵懒的样子,很治愈。”
相对于外界忧愁的声音,身处其中的刘慧唯一的烦恼是,“每天,下班的时候总是一身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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