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成长需要空间,父母的职责不是包办他们的一切,而是让他们学会掌控自己的生活。
为什么孩子一旦进入青春期就开始行为反常?成绩下滑、沉迷游戏,谈恋爱......
脑科学家们发现,这一时期的孩子比我们想象中更为脆弱。
人类大脑在12-18岁发展比任何一个年龄段都要高效,但影响决策判断的前额皮质区域,直到25岁左右才会发展成熟。情绪控制功能成熟得更晚,大约需要到32岁才完成。
前额皮质是一个与压力反应息息相关得区域。也就是说,相比于儿童或成人,青春期孩子更容易被压力影响。
当孩子感到外界环境失控时,就容易转向更易于获得控制感的事物,游戏就是其中之一。
回望儿子的青春期时,母亲Tina颇为感慨。
在海外学习的那两年,儿子沉迷游戏,无法自拔,甚至到遭遇家庭危机时,第一反应是躲进网吧“疗伤”。直到回国后,孩子才幡然醒悟,转而沉迷学习,最终考上国内985高校。
在Tina看来,孩子沉迷游戏、学习成绩不好,这些都不可怕。最为可怕的是,与父母拒绝沟通,到没有挽回的余地。
好在孩子的自驱力最终引导他走上自己热爱的道路,青春期的挫折反倒培养了向上生长的“逆商”。
(为方便阅读,以下采用第一人称叙述)
原生家庭,让我成为有包容心的母亲
我出生在一个传统的教师家庭,父母是大学教授,主要研究文学理论,我们家几个孩子从小也受到很好的熏陶。
但令人苦恼的是,父母对我们学业要求很严格,在人生重要选择上也很难有个人意志。
记得小时候,我很想当幼教和厨师,父母却认为这些都不是正道,逼着我考大学。考上之后,又帮我选了本科专业——法律。直到研究生,我才按自己想法,选择学习对外汉语。
父母一言堂的做派,只是我想逃离家庭的部分原因,家庭氛围不和睦才是内心隐痛。
父母本来在两个城市工作,为了全家团聚,父亲不得不放弃原有工作,追随母亲去到山东一个县级市。但在新环境里,他总感到怀才不遇,因此迁怒母亲,常常与她争吵。
在外面,老师、同学们都认为父亲非常可亲可近,实际上,他将压力全释放到家里:不仅与母亲争吵,对我们也是脾气暴躁。
他和母亲吵得很凶时,我感到受伤又自责。
“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他们才吵得这么厉害? ”
我心里这么想着,行为上却更叛逆。
有次期末考试,我只考了十几分,不敢回家,就带着两个同学一起离家出走。半路,那两位同学因为害怕,先打道回府,只剩我一人沿着县里的公路往外跑。
天色渐暗,镇上的灯火稀稀拉拉亮起来,我当时又饿又困,看着一路萧条又空旷的田野,感到被世界抛弃的绝望。
这一经历在我成年,甚至做父母后仍旧记忆犹新。
我曾反思过原生家庭的问题,最有杀伤力的,是父亲的沟通方式。一句关心的话,他总能说出“责备”的语气。
比如叫我们吃饭时,他不会说,“快来吃饭,不然菜就凉了”,而是说,“怎么还不来吃饭,都几点了,怎么没点时间观念”。
从那时起,我就有一个愿望,如果以后我有孩子,绝不会重蹈上一辈的覆辙,一定会耐心对他/她,好好说话。
很多人成为父母时,都带着过往烙印,我的很多育儿理念正是从自我成长中获得。这些印记,让我在子女教育上更为包容。
步入青春期,儿子沉迷游戏
毕业后,我结识了韩国籍前夫,并有了第一个孩子——Younwoo。
作为一家韩国律所的法律顾问,因为工作需要,我不得不在中韩两国间往返,孩子的学业也受到影响。
工作忙时,我会把他带在身边,他会找安静的地方画画。后来 Younwoo选择做建筑设计,可能从那时起就有了萌芽。
到上学年龄, Younwoo跟着我和丈夫在中韩两地来回奔走。一年级,他在国内上了一学期,后去韩国继续读到二年级。小学后半段, Younwoo又回到中国,在上海辗转念了三所私立学校。
在学业上,我对孩子的成绩并没有过高要求,中等水平就可以。回国后频繁转学,主要是希望他能打好中文和数学基础。
初中时,他跟随父亲在韩国定居,经历跨国家庭的来回拉扯, Younwoo的青春期格外艰辛。 正是这时,他开始沉迷游戏。
当时流行的《摩尔庄园》、《我的世界》,还有FIFA足球类的游戏,他都玩到了很高等级。
放学后, Younwoo经常不回家,直接钻进网吧待很久,因为是常客,网吧老板对他格外照顾。
公司了解我的家庭状况,每月允许我去韩国总部述职一次,方便与家人团聚。
周末,我会陪孩子四处逛逛,吃吃喝喝,再找合适的机会询问他在学校的情况,周一再赶最早一班飞机回上海。
但这么短暂的陪伴仍旧不够,尤其当他与父亲关系日益恶化时。
我前夫是很固执的韩国男人,教育孩子时态度十分强硬,青春期男孩又格外不喜欢顺从父母。 他们发生冲突时,我必须远程在两方来回安抚,“战火”才能停。 当我不在家时,局面就难以控制,甚至无法收场,吓到奶奶报警。
父子关系有多恶劣呢?
有次,前夫带全家出游,因为 Younwoo出门拖拉,他爸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最后还被人追尾。前夫不仅没有安抚 Younwoo,反将过错都扣在孩子头上。
“这么倒霉都是因为你,早点出门,不就不会碰上追尾了么? ”
不堪叨扰,导致 Younwoo直接从行驶的车上跳车逃走,膝盖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这一切发生时,我并不在场,直到孩子上大学后,他才云淡风轻地跟我说这些。
Younwoo说,当时他拖着血淋淋的腿,跑到常去的那家网吧,老板都不忍心看,拿出医药箱给他清创、擦药。
因为擦伤面积太大,他在一旁痛得鬼哭狼嚎,路人纷纷侧目,以为他拖欠网费,被老板教训。
Younwoo之所以沉迷游戏,很大程度上也是想逃避父亲。成年人有时因为工作压力,会有“无名火”,这我很理解,但发泄到家人身上,对孩子伤害深远。
在儿子沉迷游戏的那两年,正是我对他缺少陪伴的两年。当时他与父亲关系不好,根本无法用说教的方式,逼他放弃游戏。
我做了几件事情,可能对引导他走出成瘾起到一定作用。
一个是,孩子玩的每一款游戏,我都会让他帮我注册账号。如果他真的很喜欢,我会去了解其中缘由。有时还会让他教我如何玩。父母主动拉近距离,这是防止成瘾的第一步。
并非所有游戏都是洪水猛兽,像《我的世界》这类沙盒游戏,其实很锻炼孩子创造力。
当了解这些游戏后,我自己会有所判断,再想办法引导。同时,他也不会觉得玩游戏是一件罪恶的事,愿意跟我分享。
但,我们之间会定规矩:游戏可以玩,但不能伤身体。
有一年暑假回国时,我发现他整日整夜待在屋里玩网游,连饭都不吃。我当时很生气,跟他长谈了一次。
他正处在成长关键期,如果因为游戏成瘾而伤害身体,不仅对不起父母,也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要学会协调自己的时间。”
亲子沟通,是青春期孩子的难关
总体来说, Younwoo是很讲道理的孩子。我们母子间相处很平等、自由。
每次转学时,我也会尊重他的意见。怕他会舍不得相处已久的小伙伴,我会提前跟他做思想工作,他其实很理解父母奔波劳碌的不容易。
但只要他跟父亲单独相处时,两人就像是炸药遇到火引,易燃易爆。
最后一根导火索发生在 Younwoo中考之前。
当时,他已经明确想要学艺术设计。父亲拿着他的作品集,申请首尔一所排名第一的艺术高中。
过关斩将拿到录取通知后,两人却因为一些小事争吵不休。他父亲震怒之下,把通知书撕了个粉碎。 Younwoo当时没忍住,两人推搡、扭打在一起。
正是因为这些家庭矛盾,我跟前夫选择分道扬镳, Younwoo跟着我回到国内。
经历这场暴风雨后,Younwoo变得成熟许多,游戏也不怎么爱玩了。
他接受了我三年来的“洗脑”: 按照自己的天赋,把热爱培养成自己的职业。
Younwoo高中时的作品集
转到浙江一所公立国际部后,他幡然醒悟,像打了鸡血一般,开始认真学习。
因为在韩国待了三年,高一时,他得追赶国内课程进度。等到高二追上后,又到申请季。
其实回国后,他就已经敲定未来方向——做一名建筑设计师。为此,他在课外自学了不少设计类课程。 校内艺术老师对他颇为鼓励,艺术教室允许他全时段使用。
有次,宿管阿姨查寝时,发现他不在,着急忙慌的让班主任联系我。后才发现,他原来躲在美术教室里温习功课。
从沉迷游戏,到沉迷学习,这转变来的措手不及,让我很是惊讶。
后来,我自己转做教育之后,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在我接触的厌学、玩游戏上瘾的孩子里,他们无一例外都与父母存在沟通难题。
要么是父母期待很高,孩子不堪重负,转而在游戏中寻求释放。要么是父母将游戏视为洪水猛兽,拒绝理解孩子,最终孩子也拒绝对话,报复性成瘾。
孩子游戏成瘾还有可能缺少良好的社交环境。像 Younwoo在韩国的那三年,虽然在学校交到了很好的朋友,但也有受到本地孩子的歧视。
归根结底,孩子成瘾并非单一问题,尤其是在青春期,外界环境对他们而言“失控”了,才会躲进游戏。
Younwoo到高中后,之所以能醒悟,可能也得益于之前家庭教育的一些铺垫。
他小时候跟着我一起工作,看到过我的工作状态、投入程度。我偶尔也会跟他讲讲工作内容,无形中也作出一种侧面示范,告诉他要对自己负责,包括未来规划和前途,不会随随便便对待。
另外,很多价值观教育在更早时候已经扎根。
比如在我们家,很注重孩子的德、孝、义培养:要做好事、对父母长辈要孝顺,对朋友要忠义。哪怕是在家吃饭要先给长辈盛饭这种小事,会让孩子从小形成习惯。
这些观念根植在孩子的三观里,即便是青春期叛逆,他最终还是会参考父母的建议,选择走正道,不会明知面前是悬崖,还要往下跳。
从叛逆期恢复,到学霸晋级
因为 Younwoo是外籍身份,我们当时做好了两手准备,要么去美国,要么留在国内。
在美国本科早申阶段,他拿到雪城大学建筑学院的录取。虽然这所学校综合排名在全美50名左右,但它的建筑专业排名前三,甚至可以碾压藤校。
同时,国内建筑系排名第二的学校也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Younwoo大学时期的项目作品
该怎么选?我们全家为此还做了一番分析。
国外的建筑设计专业比较偏概念化,国内则更结合实操。而如果是按需求来看,建筑设计的未来主场应该还是在中国。
国内大学虽然比较应试,但基础夯实确实做得比海外高校强。在国内打好基础,等研究生或博士阶段再出去深造,这样安排对Younwoo回国就业可能更有益处。
最终,他选择了国内这所985高校。
虽然是外籍身份,但拿到申请也不简单。因为是热门专业,报名的留学生人数近百人,最终仅录取了7位。为此, Younwoo还专门准备了作品集。
进校之后,挑战才刚开始。
有些海外高校会为国际生开设单独的课程,但国内高校不是,留学生需要跟国内学生一起上课,一起考试。
Younwoo上学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全国各地区的状元,学霸密度肉眼可见的上升。 “太可怕了。 ”他回家告诉我时,感叹道。
但他很快就找到了自信。
其他同学的优势可能是应试能力强,但 Younwoo则不一样,他在国际化学校锻炼的实践能力派上了用场。
在第一次实践课上,只有他带领的那一组顺利完成了石膏倒膜。其他小组还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才陆续完成目标。
Younwoo 大学时期的项目作品
他知道自己基础学科弱,自己在私下里也花了很多时间恶补。
有很多家长觉得外籍学生反向留学会很容易,但实际上,如果专业能力太水,即便孩子进了学校,也会被立刻淘汰。国内高等教育,尤其是理工科,对专业素养的要求并不低。
最令我欣慰的,是 Younwoo对于建筑专业的热情。
他以前有多沉迷游戏,现在就有多沉迷学习。 无论是高数多难学,他都有股子韧劲儿要拿下它。
这让我回想到很多关于他的成长细节。
Younwoo当年对《我的世界》这款游戏非常沉迷,在游戏场景中曾建造一幢大厦,将其命名为“ Younwoo大厦”。我将设计图发到家族群里,家人们纷纷鼓励、赞叹。
高二时,他给我们所在的城市设计过一个足球场。看到草图时,我跟他爸爸都震惊了,完成度很高,压根不像是出自高中生之手。
You nwoo高中时的作品集
能在繁重课业之余,抽空完成,如果不是兴趣使然,一般人难以做到。
哪怕是在韩国上初中时,虽跟父亲关系不好,但在学校里,他都是主动在课业上追赶同学。从刚出国连韩语都说得不顺溜,到后来,成绩追至中等,比一些本地同学还要高。
这些努力,我都看在眼里。
青春期的暴风雨对孩子来说,更像是一场洗礼。磕磕绊绊、起起落落之后,这株藤蔓植物已开始野蛮生长,不经意间成就了一片天地。
对 Younwoo,我也曾后悔自己陪伴太少,参与不多,弄巧成拙般地给了他自由生长的空间。
可能因为我自己在青春期时,也曾离家出走,甚至与父母冷战到不说话,所以只要孩子有热爱,我不会捆绑、束缚他们,而是鼓励他们去努力争取。
在国内上高中时,我曾碰到一位家长朋友,他给孩子交学费时,是背着一袋子现金去的。
当时我还很纳闷,后面才听他说,这么做是为了让孩子感恩父母,让他们体会赚钱不易,要好好学习。
现在的孩子并不吃这一套,他们生在物质富裕的时代,这种道德绑架只会遭致反感,对激发他们自驱力百害而无一益。
我始终相信,孩子的成长需要空间,父母的职责不是包办他们的一切,而是让他们学会掌控自己的生活。
正如埃克哈特·托利(Eckhart Tolle)写过:“借由你,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但他们不属于你。”
是的,他们总有一天会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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