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轩没想到自己的大学生活居然是这样的,每天7点10分上早自习,晚上8点40下晚自习,一天的专业课程排得满满当当,课余时间还要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来之前,他以为自己也就是混三年,成为一个“社会人”,但现在他只能闷头苦学。好在,他喜欢这个专业,并且越来越感兴趣了。
张轩的经历并非个例,同样的反差,在河南濮阳一家专科院校的全媒体专业53个学生身上都上演了。
“石油学校学全媒体,听着挺冷门”
“当别人第一次听说我在一家石油院校学全媒体,而不是石油化工的时候,会特别惊讶。”李文彬说着说着就笑了,人们的第一感觉往往是“石油院校学全媒体,听着挺冷门”。
事实上,这个学校的全媒体专业并非该院校自建,而是跟中公教育共建的。值得一提的是,专业共建对于濮阳当地多数的专科院校来说,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
濮阳古称帝丘,面积是河南18个地市中比较小的,位于河南省东北角,是个三省交界地带:北与河北省邯郸市交界,东与山东省泰安市接壤,西边则是安阳市。当地石油、天然气、盐、煤等资源十分丰富,是中原油田所在地。因为“有矿”,濮阳当地人的经济条件一直挺不错。
与之相对的则是相对封闭的交通环境。本地人李翔的印象中,濮阳往外去的交通大多时候是绿皮火车或者大巴,他从前往返郑州跟濮阳,都是坐四五个小时的大巴,直到今年6月,高铁才开通。
这也影响到了外界教育资源和人才的输入,当地的三所专科院校,普遍存在教育资源匮乏的问题。“年轻老师们,即便是从濮阳走出去的人都不愿意回来任教,毕竟当地的工资水准比较低,也就3000来块钱。”当地一名从事教育行业的人士介绍。
没有区位优势、没有知名度、缺少师资,成了一些专科院校不得不面对的难题。在这样的前提下,一些院校便选择引入企业,共建专业,借助企业的力量,来提升学校知名度,扩大办学规模,加快新兴专业群建设,进而提升学院整体办学实力。
然而,即便有企业出钱出力,院校却有着自己的担忧。在教育行业深耕多年的行业人士李志文也不得不承认,专科院校校企共建的名声并不好。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有些企业并不是去教学生的,而是冲着捞钱去的。” 李志文说,他们往往在招生上不遗余力,等到真正教学生的时候,就当甩手掌柜,甚至有些企业招完生后,直接卷钱跑路了。“所以很多院校其实很怕跟外地的企业合作,跑了都没处儿找。”
中公教育负责此次合作的魏老师对这一点感触颇深。中公教育跟该院校的合作时间并不久,光是建立信任基础就花了很长时间。
“学校一开始并不关注我们,前后接洽了两三个月,我们去了校领导办公室一趟又一趟,谈规模、谈实力、谈师资、谈配套服务情况,校领导们仔细询问,认真记录,记了满满两页纸。”
合作敲定后,魏老师并未感受到如释重负,而是更深的责任感,他要把在校长那儿“吹出去的牛”都给圆回来。
把“吹出去的牛”给圆回来
中公教育最终拿到了2个专业共建名额,全媒体跟人工智能。而这两个专业,在就业跟升本深造上相对来说比较有前途,也是当下比较热门的,头一年,两个班分别入学了53人、62人。
学生招进来了,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首先便是这些学生对待专业课的态度。
报名全媒体专业的张轩是单招进来的,因为喜欢“想法能多一点的专业”,并且学校离家近,便报了名。在他最初的设想里,大学就是用来玩儿的,“混三年,然后就步入社会”。
有他这样想法的人不少,并且大多是高中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学习不好,打架斗殴,迟到早退,高考分数一两百。
做这帮学生的辅导员,对中公教育的张老师来说,是个斗智斗勇的活儿,她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规矩。
“我不允许学生迟到早退、未打招呼就旷宿。”在她看来,让本来不爱学习的人学习靠的就是“一口气”,“首先我得让他们习惯坐在教室里”。
甚至有时候她会“吹毛求疵”,夏天有些学生会光膀子、穿拖鞋,她就跟学生开玩笑,“万一有脚臭味,那率先被怀疑的一定是没穿鞋的”;放假时,她会让学生带回《致家长的一封信》。
不服管的学生慢慢发生了变化。有一个高中一直跟人打架斗殴,急了直接上刀子的学生,现在觉得自己当初的行为很傻。另外一个学生一开始做班干部只想着引人注目,现在能很好地跟同学去沟通意见,成了一名称职的班干部。“还有的学生直接跟我说,没想到被我给治住了。”
每每想到这些,张老师都很有成就感,“有时候也会被气到,但更多时候是被治愈到。”有相当一部分学生上大学之前都是被忽略的人,老师不管,家长也不管,只有惹事儿的时候才能博得一些关注。
等学生愿意坐下来学习了,压力便给到了上专业课的老师,也给到了负责该项目的魏老师。
“我们得对得起这波学生。”于是,他开始去说服北京总部研究院的老师“出差教学”。
“很多老师一开始不愿意来,他们有的在北京已经结婚生孩子,而且从大城市到小城市,有点情绪也正常。”不过魏老师并没有放弃,研究院的老师们在乎什么,他就给他们解决什么,甚至连情怀那一套都用上了。
后来,只要是来了的老师,基本上都喜欢上了这里。以前这些老师们做培训,住的是酒店,冷冰冰的。魏老师介绍,“在大学教书能跟学生交流,跟对未来满是憧憬的大学生打成一片,精气神都会变得不一样。不上课的时候,老师还能在操场里跑一跑,感觉自己都变年轻了。”
不少专业课老师在上完课程后回京,会想念那里的环境跟学生,有些专业课老师直接找到他,“希望我能把他要回去。”魏老师笑道。
看着自己之前对学校的承诺一点点落实,魏老师心里也踏实了。
另一种活法儿
比魏老师感触更深的是学生。“来对了。”张轩这样感慨,他一开始只是选了一门自己相对不排斥的专业,但现在觉得特别幸运。
从北京来的老师,让他重新认识了老师。“以前我不喜欢老师,但现在的老师不管我之前的学习成绩如何,只要肯学,就愿意教。”他说,班里很多学生都跟老师打成了一片,有些老师课程结束后回京,总会被学生反复追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在学生们看来,老师的不同之处还在于教学方法。
以前的老师讲课只讲书本,但他们专业课的老师会把自己出差时感受到的各地风土人情,当做背景故事讲给他们听,用另一种方式开拓他们的眼界;会把课本知识跟实际结合起来,比如广告营销课的老师,本身就是这方面的大牛,讲到的很多案例都是他自己做过的,留的作业也很“刁钻”有趣。
李晓本身不爱学习,一学习就犯困。但听现在的老师讲课,她觉得特别有意思,“也不是学不下去”,这让她对自己的专升本有了信心。
李文彬觉得课程特别实用,他本身比较喜欢主持,学到的PS、网络营销、短视频运营都能跟自己的爱好结合起来,“我家里是开婚纱摄影店的,这些也都能用到”。每次他爸谈起生意,李文彬都觉得自己插不上话,现在他觉得自己再学一两年,能跟他爸有更多共同语言。
除了学业,让张轩获得更多的是被父母认可。
“周末我在家剪视频,我爸一看我熬夜,冲进来本来想揍我,结果见我在学习,吓了一跳。”张轩说,他父母现在常跟他念叨的一句话就是“孩子长大了,稳重了”,“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在学习上得到我爸妈的夸奖。”
他们的全媒体专业,一周有8节专业大课,2节小课,穿插着毛概、英语、数学等公共课,早上有早自习,晚上有晚自习,老师还会留一些作业,每天忙得团团转。
但在忙碌中,张轩慢慢找到了兴趣。他喜欢上了摄影,给自己买了一个相机,日常记录生活,跟朋友一起出去就是摄像担当。
李晓到现在仍旧记得自己运营抖音账号的那段时光。“我负责找热点,找素材,拍视频。”她有时候忙得连饭都吃不上,还要跟同学沟通,大冬天还要在外边奔波,但看着播放量跟粉丝数一点点往上升,又特别有成就感。
更重要的是,这门课程让他们见识到了另一种人生,另一种活法儿。
李文彬从北京来的老师身上感受到了差距,他现在正在努力吸收一切学到的东西,想积聚自己的实力,出去闯上一闯。
“我以前只关注自己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眼界就濮阳这么一点地方。”现在的张轩,眼里有了更大的世界,对未来一点不迷茫了。他有幸接触到了一些大牛,也想做一个像他们那样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2022年9月,教育部发布了新版《职业教育专业简介》,为服务产业转型升级需要,《简介》在职业面向中更加强调专业对应的数字化新职业场景和新岗位,全媒体专业正是其中之一。顺时而动,中公目前已开设了新版专业目录里的18个专业大类、46个专业类的213个专业,且未来供给还会继续加大。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儿,可以想见,会有越来越多的学生,像张轩一样,因为一堂专业共建课,接触到北京来的老师,看见外面更广阔的世界,而重燃干劲儿。
*题图及文中配图来源于unsplash。文中出现的受访对象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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