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当语用“肄业生”,需要摒弃“路人心态”

2022-12-04 10:42:11

拒当语用“肄业生”,需要摒弃“路人心态”

刘海明(重庆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现实生活中,人们对有形美的在意,往往甚于对无形美的追求,而后者是一个人软实力的象征,也是指向自我实现的人生。无形美的代表之一,就是语言文字应用能力(简称“语用能力”)。语言被称作“思想的外衣”,用古罗马哲学家西塞罗的话说,“语言是人类交往过程中的纽带”。 一个语用能力不达标的人,人际交往和社会生活恐怕也很难“达标”。

现代社会,高学历的人在增加。在高学历光环的背后,语用达标的“毕业生”究竟有多少,有待统计部门提供相关数据。就我个人经验来说,这些年在帮研究生修改论文时,更多是做语言文字“美容师”的事务,改过一稿,每页密密麻麻的字词和文法修订。这样的文字校对并非个别现象,而具有普遍性。不少来自普通院校的本科毕业生语用能力堪忧,一些名校本科毕业生的语用能力也不乐观。导师的这种难言之隐表明,现在不少研究生在语言文字应用方面尚处于“肄业”状态。

寻思如何训练研究生驾驭语言文字的能力时,一则不十分起眼的消息,让人看到了更多的希望。

教育部、国家语委日前发文,要求高校将学生具有“一种能力两种意识”(即语言文字应用能力和自觉规范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意识、自觉传承弘扬中华优秀语言文化的意识)纳入人才培养方案,明确学生语言文字应用能力及标准并纳入毕业要求。

国家部委强调加强大学生的语用能力,想必是基于广泛的调查研究做出的决策。语言文字应用的造诣,原本属于个人自我完善的事务,本是一项对自己的义务,理应无需扬鞭自奋蹄。完善自我的语用能力,关键在于义务主体是否意识到自己承担着这样的义务,是否意识到语用能力是个人的立身之本,是否意识到这种能力的欠缺,最终损害的是个人的利益。

古今中外,肯于主动完善个人语用能力的人,往往是那些具有超前意识的人。马克思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将语言比作“思想的生命表现的要素”。毛泽东更是公认的语言大师,他年轻时就立志改革教育,强调编撰“国语教科书”的重要性,并不断积累语言文字方面的资料,不断完善自己的语言文字应用能力,无论是诗词、评论还是讲话稿,他的语言文字总是折射出思想的光芒。

针对大学在校生语用方面提出“一种能力两种意识”要求,旨在唤醒、推动年轻一代切实提高个人语用能力,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舆论对此普遍持肯定态度。有网友针对“目前大学生毕业实用技能差,让人很苦恼”的现状,认为应用文写作“大陆高校也应该有”。有网友认为,“一种能力两种意识”,“应该是入学要求,而不是毕业要求”。

令人欣慰的是,一些小学语文的课堂上,老师不再局限于教学生识字,同时让孩子们感受到汉语言文字的艺术魅力。相信有了这样的“汉字之旅”,一个人在孩提时代就对汉字萌生兴趣,长大自然会尊重和善用语言文字。

毋庸讳言,针对教育部和语委的上述规定,社交媒体上部分网友怀有某种“路人心态”。这应当引起高度重视。“路人心态”有三种表现形式:

一是“语文无用论”。论者缺乏对语言文字与个人能力内在联系的正确认识,发出“不是专业汉语言文字有关的专业考文言文有什么用”的疑问。意识不到语言中蕴含着智慧,感受不到“要使人信服,一句言语常常比黄金更有效”(德谟克利特)的真谛,难免低估语用的重要性。

二是“能力对口论”。受“语文无用论”的影响,提升个人的语用能力就变成一种“包袱”。既然是包袱,自然能甩就甩。特别是有些理科背景的网友,觉得“文科社科还能理解,我一个农学生在实验室给我整一份语文有什么帮助吗”?在持这种态度的人看来,与其逼着我提高自己的语用能力,“还不如改成论文写作”的要求更合适。

三是“打折接受论”。既然语用能力没啥用、专业不对口更无用,于是出现了“提高可以,但需要讨价还价”的论调,比如认为“理工科就适度吧。”“具体落实就是论文要求多写两千字。”把一项本科毕业生应具备的基本能力理解为可以“砍价”的买卖,实在让人无语。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一个人对外部世界的感知,需要借助语言文字来完成。一个人驾驭语言文字的能力有多大,决定了他的社会活动空间有多大。没有一流的语用能力,再深刻的思想和惊人的发现,都无法得到完美的传播。

对语用的“一种能力两种意识”的政策性要求,需要每个人正视自己这方面能力的缺陷,主动摒弃“路人心态”,拒当语用方面的“肄业生”,而不能“事虽关己”,依然“高高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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